二老爷搓着手,这是人喜欢的时候,不会表达,先表露的姿势之一。但有了年纪,不是情绪爱外露的时候,搓上一下就收回,换过衣裳,在榻上坐着,才故作平淡的冒出来一句:“隔壁今天怎么样?”
“可用过晚饭?”二太太迎上去,捕捉二老爷的心情。
倚在窗前,见花不是滋味儿,见水又觉无光——这是晚上,还是阴影里——帘拢打动,二老爷进来,眉头上竟然有喜模样。
她有个厉害的姐姐不是吗?
到晚上,二太太心神还没定下。这与四太太的话无关,是二太太自己捉摸不定,怕宝珠会出恶言。
……
二太太对她讪笑:“祖宗牌位都供在他家,不走动,祖宗也不要了?这让别人怎么看。”四太太语塞。
貌似不能坐下来说话才是。
“胡说!谁敢编排我!”四太太赌咒发誓:“这辈子不和侯府走动,二嫂你也发一个!”万大同说不必见四太太,就是分析过她的话,让吓跑的。
二太太淡淡一瞄:“我倒要问你,她和你说袁家,是你在外面有言论,想去袁家巴结?”
“真的不是?”四太太狐疑。
二太太慢慢腾腾,和掌柜娘子说得一样:“四弟妹,你误会了,她和我说衣料。我娘家侄女儿要出门子,我办几件给她。”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石径头,四太太抱臂冷笑:“二嫂,你不要让她说动,她来对我说和袁家走动,我想和隔壁都不走动,谁要去巴结袁家!我一想到她又来说你,这就过来,我来得及时,二嫂,她说鬼话,你不要理!”
“四太太您别误会,我何曾说过什么,是您听错了。”掌柜娘子不想多说,抱起布料说声告辞就走了。
四太太冲进来,一愣,对着掌柜娘子道:“你又往这里来了,敢是和我说的事情,又和二嫂在说?”
掌柜娘子伶伶俐俐:“那外面见见吧,她最近爱出门喝个好茶叶,茶楼上不错。”二太太颔首,挤出一丝笑容,才说个好字,就见外面进来一个人。
“好吧,”二太太顺手推舟:“那就见见吧,总是亲戚,不过,我可不去她家里。哪有长辈去见小辈的呢?”
她在这里说的话,自然是袁将军夫人要见,她才来说,虽然她不说是宝珠的意思,二太太也能明白。
在她面前坐着的,是常光顾的布铺掌柜娘子,二太太也有铺子,但互相照顾生意,也就有点儿交情。
为一口气呢,自尽的都有。但想得开的人,也就不少。如果能为二老爷谋官职,二太太咽得下去这口气。
二太太呢,心思本来就多,才能挑动妯娌在家里造反,她是思前想后的人。
要是四太太,指着南墙是不会再撞,但揉着脑袋骂是肯定的。
但这洞也许下辈子才撞出来,掌珠不会去想。不是她没有心机,是她不赢就忘不了。
人的心思与性格有关,如掌珠,撞到南墙也不回头,就站南墙根上了一直的撞,琢磨着怎么撞出个洞出来。
有时候想想,心思也是活动的。
掌珠分家,手段是恶劣点儿,但二太太横插家务,就中弄钱,也不是清白人。
她不是不想去,但怕去了宝珠也不理她。
她说的时候不凑巧,二太太刚走亲戚回来,那时正月里,二太太才听满耳朵的劝说,好意有时候总伤人,二太太正烦,四太太跑来嘈嘈,她发狠掷下痛声:“我们不去!”
四太太来告诉二太太这话:“四老爷说了,乡下种地去,也不去找她。二嫂,你也别去!”
二太太的娘家,四太太的娘家,亲戚也有,亲戚们中人一多起来,就什么话都有。也有人说:“要谋官职,怎么不去找袁家?怕什么,和世子媳妇说声,也就是了。”
心里,这就暗无天日起来。
再有袁训升官,他的人是没有回来,但金殿上吵成一团,总是听到。再袁家女儿又定亲事,二老爷和四老爷唉声叹气,潜意识里以已推人,认定袁训为了妻子,宝珠为了姐姐出气,会拦下他们的官职。
二老爷和四老爷这才知道袁训办得有多妥当。
直到分家,韩世拓也没个影子,反而三老爷也去了。文章侯府里收到银子,文章侯怕惹兄弟们难过,他不说,但三太太收到银子,窜门时却说出来。
韩世拓走的头半年,二老爷和四老爷还在家里乱嚷:“这小子不成人,是必回来的,呆不到三个月。”
虽然是想和掌珠夫妻拼这口气——二老爷夫妻是把韩世拓也怪进去——但二太太明了,韩世拓的差使是从哪里来的。
文章侯夫妻都懦弱,就和老侯干架有精神去了,对自己兄弟夫妻,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不是媳妇那样的厉害人。
以前挑事儿主谋的,是二太太。不着边际往前冲的,是四太太。跟在中间打太平拳的,是三太太。
她再想和隔壁侯府拼口气,也分家后明白文章侯夫妻以前有多容忍她们。
对宝珠的传话,以二太太的阴沉性子,城府不低,也就忍耐下来。
但一口气,梗在心口,总想着韩世拓的差使不错,三老爷去了,也跟着好,还有掌珠开了铺子,居然生意红火,这口气若是不拼,不是气死人?
如果不是眼界儿高盯着韩世拓,要拼一口气的话,二太太心想穷就穷过,没有以前居住侯府时的菜式好,倒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