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上来,春月映照得繁花不忍睡去,随着春风起舞,摇曳着锦绸般的花瓣。
有几枝子借着万物滋生的好季节,沿着墙一路攀到窗户下面。仿佛在窥视英俊的侯爷,和美貌的侯夫人。
也仿佛是在偷听夫妻说话。
碎玉镶嵌出富贵年年图案的小桌子旁,一边是宝珠。她斜倚在桌边,手里做着一件水红色的小衣裳,不知道是哪一个女儿的。
另一边坐着忠毅侯,他显然刚沐浴过,头发半湿,似一匹上好的黑绸散落在肩膀上,把他不笑时也有三分笑的阳光面容衬出光彩,把春月也比下去。
他盘膝坐着,手里是一卷兵书。
这是春暖花开明月呈媚,情人流连嬉戏无度的好时光,但他们夫妻寻寻常常的相对而坐,悠闲的交谈着。
宝珠把扎的花儿端详着,看看周正。对袁训道:“知道不花费就好。本来我以为,把他们的钱扣下来,他们就去花存下的私房。”
袁训头也不抬,对儿子们不担心模样:“嗯,花了没有?”
宝珠没怪他的心不在焉,宝珠自己也是随口的说着。看看该扎叶子,把手中的丝线换个颜色:“我想啊,花完了也就学着明白钱中用,但没有想到放得铁紧。弄个小匣子锁上,从去年到今年,就跟称心如意后面讨钱用。”
“哦,”袁训继续看书,同时在想这个阵势好生奇妙,只可惜自己没有机会再去打仗。
“能知道留下备用的就好,你说是不是?”宝珠问他。
“哦,”袁训还是这样的一声。
宝珠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在夫妻的夜话里,这种情形并不少见。她絮语着继续说下去:“春闱柳家到底中的多,家底子厚不能相比。小二这就更有名气,你当兄长的要提醒他收敛,”
放下针指对着春花微微地笑:“看我说错没有,这是阮表兄应该提醒的事情吧?”
袁训动动身子:“我也要提醒他。”脑海里浮现出柳至。侯爷窃笑,小柳捎话过来,说打赌他赢了,让自己办的果然是阻止欧阳容生孩子。这个傻子,当我是傻子不成?
欧阳家害我儿子,我能放到今天还没有动手?
宝珠笑盈盈又道:“我的衣裳明天就能做好,加福穿上一定是个小仙女儿。”
袁训收回心神,眼睛重新放到书上面。心想加福乖女儿念书进度太快,还是赶紧把旧兵书全温一遍,免得她问起来自己回答的不好,要让梁山老王看笑话。
夜,静静的流淌过去,温如缓流,带足春天的浓密花香。
……
梁山王萧观在去年又报大捷,一串子报上来十几处的功劳。袁训不再为粮草忧心,捷报往户部尚书面前一摔,一个冬天发出去两回粮草,户部也没敢有一个不字。
因为尚书那摔东西的架势,总带着想摔到户部尚书脸上去。
户部尚书从此知趣,袁侯爷势大气势大,萧山王又骁勇能战,他惹不起放老实。
开了春以后,袁训上心的公事就只有两件。一件是私交上的,因为他管兵部,也算是件公事——葛通回京受审。但这一件如葛通没进京以前说的,走个过场,震下他几回,然后罚银子。
圣眷不好的,丢官职或降官职。像葛通这样跟过皇帝多少年的,算圣眷好,皇帝会另眼看待。
皇帝对在太子府上跟过他的嫔妃都待遇不同,何况是为他守天下的将军?
一早起来,袁训让家人带着早饭,往昭狱里和葛通用饭,聊上几句,给他壮壮声势。
等到他出去,狱卒对着他的背影啧舌头:“您知道您在做什么!您是兵部的上官,您跑来看葛将军,分明是昭告天下他本就没有事。葛将军要是没有事情,那梁山王不就成了诬告?”
袁训没有听到,就是听到也不会理会他。萧观的用意是司马昭之心,相信皇上也是心中有数。
自己的这位哥哥和亲家,本来是想把姐丈撵进京里,他好一个人指挥全军。弄不来姐丈,就让葛通晦气一回,顺便的,让葛通打的主意知难而退。
因为战时借调军需素有旧例,平阳县主和葛通的父亲也不是软性子,袁训只来尽尽兄弟情意,也就把心移到另一件公事上面。
他走进衙门,见和昨天一样,或者说和开春以后一样,每天是川流不息的人进兵部。
梁山王集全国之兵力报旧年之仇,几乎所有边城全让他调动。东边临海的海盗也磨刀霍霍,打着国中空虚,他们趁火打劫的心。
一应支应军需的驿站,一天到晚连轴儿转。这跟开春以后路好走方便运送有关,也和袁训在开春后的数个紧急公文,令各处不得耽误王爷一时一刻的供给有关。
梁山王在前面的好与不好,是袁训时时挂念的第二件公事。
满院子里的人见到他行礼,袁训浑然不觉。只提高嗓音一声知会:“都来见我!”
“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外地公差跟着答应,旁边的杂役碰碰他,见他年长,称呼他一声:“我说哥哥,您是头一回进京吧?那说话的是我们尚书,你答应着?难道大人说的人有你一个?”
外地公差到处乱瞟:“大人在这院子里说的话,难道不是对大家说的?”
杂役悄悄的指着让他看:“你看刚进去的那一位,那是宋侍郎,以前也是军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