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走的时候都还记事,进城以后把有名的地方指给妻子,但说来说去,总抹不去加寿的痕迹。
“这间铺子哈哈,我记得寿姐儿头一回来逛就不肯回家,流下好些眼泪才抱走她。”
龙显贵指的是一个卖梳头绳等女眷喜欢的小铺子。加寿是一周岁以后就进京,那个时候她还不能多吃外面的东西,也不会逛街,但对亮晶晶好看的东西已能表露喜爱。
小阮氏小董氏赶紧认真看几眼,边城的东西,对于在京中长大的她们是新奇的。都说好,也开始盘算在这里买些回去给家中姐妹兄弟。
老国公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时候,小龙氏兄弟还是兴致盎然在街上逛着。
离京的时候,他们做好岳家不许妻子到边城这地方的准备。但阮家董家说夫妻最好不分离,又说当年忠毅侯夫人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奶妈就上路,至今是京中的佳话,反而把小阮氏和董氏开导一番,打发她们上路。
这算深明大义之举,对于交通不便利的本朝,会造成至少几年的母女分离。小龙氏兄弟感激于心,又有夫妻共同返乡,在家里面前也有光彩,小夫妻们一路恩恩爱爱,除了没圆房,别的处处恩爱增加不少。
能让妻子们喜欢的,小龙氏兄弟都愿意去做。就把祖父会收到姑祖母知会的信,只怕在等着忘记。带着年少的妻子在大同街道上细细逛起来。
年少这种年纪,是个贪玩的人相对多的年纪。小阮氏和小董氏头一回出远门,看什么都是好的,也把应该赶紧回家拜长辈忘记。
吃了饼,又喝了羊肉汤,讨论一下加寿当年是不是吃过这铺子。加寿当年肯定没吃过,她太小了。南安老侯当年在这里住时,时常给她带吃的,都是果子蜜饯之类。
但小夫妻们有鼻子有眼的说上一通,还准备去对面的异邦人珠宝铺子里看看,外面蹿进来一个人。
一跳到了小龙氏兄弟面前,惊喜交集:“我的小爷啊,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个人五十岁上下,有一把花白胡须。
小龙氏兄弟认一认,龙显贵湿了眼眶,上前抱住就要行礼的这个老人:“吴伯,您身子还好?”这是曾经在龙大院子里侍候过的家人。龙显贵走的时候,他送到码头上。
吴伯也抱住龙显贵,把他狠狠看几看,泪水夺眶而出:“您长大了,这要是老国公看到,该多么喜欢。差一点儿我都不敢认您,我在外面看半天才敢进来。”
“祖父好吗?”小龙氏兄弟让提醒,醍醐灌顶的面上一涨,随后热腾腾起来。
小阮氏和董氏也飞红了脸,羞答答的垂下面庞,手指绞着手指,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这就往家里来,龙四和奶奶们出来接住,吴伯等不及他们寒暄,先往老国公房外来。在院子里就叫嚷上:“小爷们回来了,小爷们回来了,”
有两个丫头在做活,做活本是心静的事情,猝不及防的,隔窗也让他吓得一惊。定定神,抚住胸口心有余悸的悄骂:“又发的哪门子疯?小爷们在京里得官,难道老姑奶奶不求宫里给个好去处,怎么会回来?”
这是两个不知情的人。
老国公房里却顿时乱了,老国公夫人也看过信,也在等着,闻言起来就出去了。
小十让看着练描红,正写得百般不自在又走不脱,见到母亲出去,就势把笔一放,老气横秋来上一句:“是谁在这里喧哗。”撒丫子跑得飞快。
他没有看到大床上,他的父亲,那因为腰伤而久卧不能动弹的老国公,半支起身子的僵硬,眼角有了几点泪水缓缓流,但嘴角却抽动着,因为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
他这个姿势,是百般等待之下,骤然听到孙子们回家,可以问问袁夫人的近况,可以套套袁训的近况,又想到他们年少就中举,本城早就封他们是天才。一激动又渴望见到之下,也是养这些年伤势好转,他不用手臂支持,跟个正常人似的坐起半边后背。
但只到这里,许久没有活动的脊柱不给颜面,疼痛如海浪翻天重重击打上他。让老国公想了起来,咦?我怎么能坐呢?余下的力气就此消失不见,后背半悬着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一个半躬腰的模样在床上。
这是挂念袁夫人母子和孙子们的几下里刺激,加上几年的治疗起了作用,但这样总不是合适的姿势,听着院外欢欢喜喜的说话声过来,应该是簇拥着小夫妻们回来,老国公急了。
他常年睡在床上,便溺也在床上。为方便清洗,下身时常不着衣裳。这一坐起来,从后腰往下全是光的,别说不能见媳妇们,就是让儿子看到光屁股也面上无光。
听着脚步声上了台阶,进了外间的门,老国公再一回攒足了力气,拼上老命般的往后一倒。这一回倒了下来,只听到“格巴”一声骨头脆响,会拧到哪里老国公已经不管,这会儿不丢人就行。
他重重摔倒在枕头上,再就是铺天盖地的痛,好似从每个汗毛孔里钻入身体,让老国公从激动的泪水转变成痛泪满面。
龙显贵龙显兆进来,看到的是这一幕,他们自然误会是祖父的思念,在房门的地方双膝一跪,鼻子一酸,也泪如雨下,膝行的到了老国公床前。
“祖父,我们回来了。”二兄弟大哭。
老国公痛的动也动不了,平时能抬起来看信的手臂也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