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在时,知道东江在敌后有用,中枢的态度相当鲜明,登州的官员再难也不能停止对东江的供给,现在已经完全不同,毛文龙一再叫人失望,新君对东江缺乏好感和认同,而且和记的压力已经超过了东虏,东江镇全镇存在的意义都不大了。
叫人不敢说出口也是相当明显的事实就是,皇帝对东江镇收容难民的事显然也并不在意,这和爱民如子的天启皇帝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王德化等人显然知道,东江不光是有几万军队,更要紧的是各岛上和铁山义州还有宽甸各处收容的几十万辽东逃民。
天启皇帝在时,曾经为这些辽东逃民的苦难不止一次落泪,天启年间不管东江镇有没有战绩,天启皇帝认为光是毛文龙收容了几十万逃民就已经值得朝廷给他的待遇和支持了,况且东江镇在,后金始终还是有后顾之忧,从这两点来说,朝廷一年花费少量的钱粮,其实还是收获颇多。
而眼前的少年皇帝正处于怒火和希望交杂的时间,皇帝一边对现状愤怒和无能为力,一边容易迁怒别人,而东江收容的几十万逃民,对皇帝来说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情。
可能对蓟辽总督袁崇焕来说,也是件无所谓的事情吧。
最要紧的还是能够压服毛文龙,把经历过战事,在敌后能坚持战斗多年的东江精锐也赶紧调到最需要的地方,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正如崇祯四年时,东江经历过皮岛之乱,人心浮动而感觉不公和愤怒的时候,因为大凌河一战,皇帝和文官们并没有考虑到过驻守登州的东江将领和士兵们的感觉,也没有过问他们平时的待遇,对将领和士兵都是陌不关心。
将领们生活虽然不至于贫苦,但部下们的生活却是异常艰难,更关键的就是东江分裂了,不再是一个整体,他们已经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和前进的动力,客居异乡受到的打压和排挤,政治上的失意和生活上的不如意,加上毛文龙被杀的怨恨并未消解,当辽西那边打起来,明明是辽镇的黑锅,朝廷却是把孔有德等人当救火队员……平时东江兵和辽镇的待遇就是相差的天差地远,一个是富家翁一个是叫花子乞丐,现在却是叫乞丐去远赴千里救一群平时眼高于顶的富翁,东江兵上上下下的怨恨和失意,还有对远赴战场送死的恐惧压跨了一切,吴桥的冲突只是一个偶然,但东江兵的兵变却是一种必然,在那样的情形下,不兵变才是奇怪的事情。
王德化等人明白,现在正是毛文龙疑惑,胆怯,或是有所怨恨的时候,皇帝如果想用东江,首先不停供给,然后给毛文龙下一份温旨,要诚挚亲切,对毛镇善加抚慰,哪有皇帝用断粮的手段来逼迫自己臣子的,岂不是荒唐?
但这种情形下,当然也没有人敢提醒皇帝,这件事就算这么决定了。
“荒唐,荒唐,可恶,简直该死!”当皇帝看起另一份奏折时,原本的愉快心情立刻荡然无存,皇帝连连拍桌,手心都拍红了。
众多太监胆战心惊,几乎不敢正视皇帝,在这处时候,皇帝就算失了权威,一声令下拉出去杖毙,可是没有人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