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公主果然如传言中绝色,比起当年庄姬公主也有过之无不及啊。”
湖面上狂风大作,饶是如此朝夕还是听到了这轻不可闻的一声,豁然转身,朝夕一眼便看到了左边船舷之上站着的老者,一身华服,金玉满身,看起来贵不可言,可那双因为常年纵欲的浑浊双眸却给人精神不振之感,再加上他含笑的目光,怎么都叫人觉的不怀好意。
两艘船之间不过五六丈距离,而凤晔早前说的话还言犹在耳,而现在看来这位段氏的老族长的确对她的美色起了心思,念头一转,朝夕忽然想到了回来巴陵之时路上遇见的那个坠江的女子来,未央湖上波澜起伏,十几艘大船也跟着摇摇晃晃,而段兴为了看她恨不得夸湖而过整个人站在船舷的最边上,船舷不过二尺高,看起来并不是个好倚靠的地方。
朝夕敛眸,忽然也朝船舷边走去,而风越来越大,再加上船的摇晃,几乎一半的女眷都有些站不稳,站在甲板上的人纷纷都背风站着裹紧了裙裳,而凤钦那边王庆也在请他们进船舱之中暂避,一见这般,孙岑也喊了两句大家先进船舱,风吹得人眼难睁,诸人都陆陆续续往船舱之中走,所有人都怕这妖风掀了自己衣裙吹乱了发髻,于是匆忙进船舱的人都不曾发现原本头船之前两艘相隔了几丈距离的船头正在缓缓的越靠越近,内眷们大都往船舱去,另一艘船上因大都是男子倒没这边这样慌乱,可祭礼生出变故,所有人都在三三两两议论着今年的春日宴大为不吉,直到那一声轰然巨响之后他们才惊然回神……
“怎么回事?!撞船了?!”
“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撞……啊有人落水了!”
“是段老族长落水了!来人啊!快救人——”
这边船上乱成一团,朱勤听到船舷边有人喊第一个冲了过来,往船舷之下一看,果然看到深不见底的深绿色湖水之中有一个人影在起起伏伏,风势太大,那凄厉的喊叫都被掩了下去,朱勤自然是不会亲自跳下去救人的,幸而船上还有命不值钱的侍卫,几个大家族的族长一发话,四五个侍卫齐齐的跳了下去,见此众人才微微松了口气,朱勤眉头皱着一抬头,目光悚然一变,适才相碰撞的船头正在缓缓分开,对面船上几个面色惊惶的妇人正从船舱之中探出头来,而整个甲板船檐之下只站了一个人,红裳墨发,猎liè_yàn杀。
朝夕平静的站着,虽然只有她站在船舷边,可偏偏那檐下避风,而白月在她身边,更是乖觉而温顺,这看起来毫无异常的一幕不知怎么让朱勤的心狠狠一揪,甚至背脊一寒,朝夕的火红裙摆明艳而妖异,偏生她那一双眸子冷漠到了极致,两船相撞,有人落水,这在别人看来十分惊怕的事于她而言却未掀起任何波澜,仿佛她是看戏的局外之人。
“怎么回事?是段氏老族长落水了?”
“公主怎么还站在外面?又冷又危险……”
孙岑走出来,先是看了一眼对面的乱局,又看到了平静而立的朝夕,随即看向对面船头上的擦痕,适才的动静很大,两边船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幸而只是轻轻一撞便分了开,也幸而只是一个人落水,孙岑表情平淡的看了一眼湖面,只见几个侍卫已经捞起了段兴,段兴两眼翻白气若游丝,被几个侍卫绑上绳子再由船上的人拉货物一般的拽了上去。
“想来是死不了的,只怕要去了半条命。”
孙氏和段氏算不上交好,而孙岑这话的语气更不算好,朝夕闻言这才微微弯了弯唇,却是什么话都未说,话音刚落,后面便走出了一堆人,都是听到动静忍不住出来看的。
这一看便看到了对面段兴的狼狈样,因是在湖上没有大夫,只得是侍卫给段兴做些粗糙的救治,好端端的老族长被死鱼一般的扔在甲板上,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对他又掐又按,好半晌才见他缓缓的吐了口水,而后便晕了过去,那边一堆的可怜唏嘘追责之声,不多时对面的船手便被揪了出来,船手是个着灰衣的小太监,被吓得面色发白跪地不敢乱语,一个劲的说船忽然转了向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春日宴本该是大吉之日,却遇上如此诡异的天气,又在湖面上遇到了这等怪事,好端端的任何一个船手都不会撞船,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其中一老族长竟然不敢让船手在甲板上多留,赶忙催促他回去了,那边沉默下来,朝夕这边也无人说话,而后面头船似乎还不知这边的动静,竟然是静悄悄的无人出来看,又或者,是谁下了令不必将此事当回事。
既然旁人都站了出来,段凌烟自然未曾例外,她出自段氏,老族长出了事她本该有些担忧,可不过刚看了两眼她便漠漠的看了眼自己身前的船舷栏杆,“这里太危险,诸位姐姐妹妹还是进去待着吧,老族长身体不好,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进了宫。”
这不冷不热的一句落定,她第一个转身再入了船舱。
孙岑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的看了朝夕两眼,似乎觉得适才她一个人站在外有些奇怪,又喃喃道,“这些船手都是身经百战的,两艘船好端端的隔了那么远怎么撞在一起呢?”
一直未说话的朝夕这才淡淡扬眉,“可能是风和旋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