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新即便在宫中多年可到底是个妇道人家,且来了公主府之后蓝新便不再入宫去,连公主府的大门都没出过两次,朝夕按理来说怎么都不会问她,可朝夕偏偏问了,蓝新弯了弯唇,似乎对朝夕这一问并不意外,只沉吟一瞬才道,“巴陵氏族众多,段氏和杨氏尤其不同,段氏以武起家,这么多年亦重武,而杨氏乃是以文起家,当年杨祖公便是咱们先王身边的第一文臣,后来这么多年杨氏之中嫡系子孙都出仕做了文官。家族虽然不及段氏手握军权,却是治学昌盛十分有名望,到了这一代也是一样的,家中嫡系皆从文出仕,旁支则从商敛财,不过现如今的杨氏早已不比当年,杨氏的大族长杨骞已退朝归隐,眼下杨家主事的乃是治粟内史杨德,杨德是杨夫人的兄长,为人十分滑脱,又因为身在治粟内史之职,更有了分商人脾性,既然是商人,奴猜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必定会以家族利益最大化做为前提。”
治粟内史乃是主管蜀国农业赋税之职,蜀国的半个国库的税银都要经过他的手,这个杨德政绩不错,朝堂上很受凤钦看重,可若是如蓝新所言,要考虑家族利益的杨德必定不会过于插手此事,凤钦已经将此事交给了孙昭,并且杨莲心如今成了被查的对象,若真是查出了什么来,杨莲心要被问罪,整个杨氏都要被牵累,这个时候的杨德大抵想不到替一个已经痴傻的妹妹求情求公道,而杨氏在内宫的夫人和公主都折了,这个时候他大抵会选几个杨氏美人送入宫去,或者将杨氏的美人送去公子大臣们的身边来巩固杨氏的地位……
朝夕尚在沉思,蓝新又补充一句,“公主回来的时候在钦州遇见的那个小少爷便是杨德的二儿子,他的大儿子早年夭折,那个二儿子是他唯一的嫡子了。”
朝夕倏地抬眸,而蓝新恭敬的站着,一身的沉稳持重,像个对宫闱府中事物操持有道的管家,可这样一个人,却是怎么连她在回巴陵路上遇见的事都知道?
大抵是朝夕的目光太过锐利,蓝新顿了顿解释道,“当时消息传回巴陵宫中便闹的沸沸扬扬,杨夫人先找了王上,王上避而不见,又去找了王后,王后心知此事难办,也未答应,杨夫人便先忍下了此事,直到后来燕世子与您一同归来,廷尉府接收到燕世子送来的查验详表否定了您与此事有关之后杨夫人才将此事暂且缓了下来……”
朝夕想着,当时在钦州便觉得此事不对劲,可回到巴陵之后这事也并未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攻击她,却原来是商玦已经有所动作,她心底一动,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那个时候你已经入了公主府,是怎么知道廷尉府的事?”
蓝新又弯了弯唇,“那时候正是奴在宫中的最后几日,去给崇政殿送新衣之时正好遇见了为廷尉府递送奏折的小太监,听到他们说了几句才知的。”
朝夕一边听着一边喝完了汤,将汤盅一放又道,“你了解的很多。”
的少,二十多年光听便能知道这些了,若是公主不问,连奴自己都没发现这宫内宫外的氏族权贵们奴都知晓一二。”
蓝新知道这么多,已经不是“一二”了,朝夕看着蓝新,想起自己回巴陵的这一个月蓝新都好似影子一般从不刻意表现也对公主府十分尽心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当初是如何被安排来公主府的?听说当时很多人不愿意来公主府,而你是自请来的……”
时隔十三年,朝夕的凶煞之名依旧在宫中广为流传,想到要来她的府中做管事,那些在宫里混的有头有脸的嬷嬷们可没几个愿意出来,且出来的容易回去的难,这位公主虽然得了封号,却不日就要出嫁,要么是随着去燕国彻底远离自己的母国,要么便是出嫁之后再回宫里,可宫里瞬息万变,等你回去你的位子或许就会被别人代替,而更惨的便是,这位公主的凶煞之名不减当年,或许还没到公主出嫁人先遭遇了什么不测……
诸如此类的考量很多,因此当时并无人请愿来公主府,而蓝新,便是那唯一一个不怕朝夕的凶煞之名拯救了全世界的人,蓝新彼时已经是尚衣司的大管事,后半生都不必辛劳,只要不卷入主子们的纷争,这辈子便都可享荣华富贵了,好端端的她怎会出来?
朝夕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审视,蓝新看了一眼她又低眸,温和一笑道,“在宫里待了半辈子,临了了想出来,平日里没个机会不说,便是出来了也总要给自己找个去处,当时奴便觉的公主府是个好去处,所以这才去自请来公主府了。”
略一沉吟,蓝新又道,“奴知晓公主府戒心慎重,这是应该的。”
好端端的,身为一个奴婢怎么敢这样说话?!
朝夕挑眉,“哦?你想说什么?”
蓝新唇角紧抿,面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似乎是在犹豫,而朝夕一直看着她仿佛才让她下了决心,她使劲的攥了攥手,“毕竟这宫里宫外有很多人想对公主不利!”
这件事朝夕早就知道,她正觉没有什么新意,蓝新忽然又补了一句话,这话一出,朝夕这才真正的开始重视起蓝新来,蓝新抬起头来,眼底闪动着忽明忽暗的惊惧,可话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不已,“就像……就像当年对庄姬王后一样!”
朝夕眼瞳倏地一暗,“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