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翎……”
遥遥相对。
他眸光在颤抖。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找了那么久,寻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从吟风河谷寻到忘生森林,又从忘生森林寻到兽人狐族,从派遣下属,到亲自赶赴……
如今她就在他面前,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可那双猩红的血瞳,苍白不复以往红润的肤色,纤长漆黑的羽翼……
无一不化作尖锥扎入他的心脏,鲜血淋漓。
“我一直……在找你。”
千言万语,终归只汇作那一句。
“我以为……你是狐族人……”
千翎缓缓垂眸,良久轻声开口:“你现在看清楚了,我不是。”
他没应答,眸光微微闪动,良久哑声开口:
“我不在乎。”
“我是天使一族的罪犯、囚徒,是罪无可恕之人……”
“你不是歹毒之人,即便当真做了罪无可恕之事,其中也定有曲折缘由。”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可我没对你说实话。”
“你一个人孤身在外,理应存有防备之心。”
千翎低下头来,轻吸了口气还想说什么,终归放弃了。
“如果最初知道你是爱伦伊斯的人,我一定会带你一起走。”他的声音喑哑,“我很后悔……小翎,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可我已经不是爱伦伊斯的人了,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她轻轻地说,“今后也不是。”
清雪镜轻轻摇头,唇边浅浅的笑靥漾开却如此苦涩,白袍拂卷缓缓迈步走来,迎着山川与花海像一抹由远及近的晨曦: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无论在哪里,无论未来如何。若你想回吟风河谷,我便陪你在那里终老,若你想去别的地方,我跟你去便是。”
“这些时日,我曾对上苍起誓,若今生我还能再见到你,若我还能找到你……定然不离不弃,今生不渝。你说你罪无可恕,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会做什么样的事,不会做什么样的事……我相信你,我始终相信你。”
她却是摇晃着往后退去,眼里有泪接连滚落,哑着嗓子喃喃自语:
“晚了……晚了,镜。太晚了……”
若是昔往,那少女还仰望星空时,流星那么远,远得她踮起脚尖也遥不可及;可当有一日流星飞泻,温柔落入她手心里,那少女却已不肯再仰望星空。
千翎泪流满面,紧紧闭了眼,复又睁开。
模糊的视野里,那人站在不远处花海里,金发流泻长袍翻拂,是记忆里白衣少年的样子。
而他缓缓开口,哑了嗓音,如同自言自语:
“因为……月神吗?你……对他……”
“可是小翎,你是天使,你是爱伦伊斯的人……不论如何,无论你是否承认,无论你在恶魔族呆了多久,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是啊……”
千翎轻轻笑了,眼里有泪跌落:“我是爱伦伊斯的人。”
“可他偏偏……从没在意过。即便我惹了那么多麻烦,发了那么多脾气,为了所谓的尊严一次又一次逃跑中伤……明明被我弄得伤痕累累了,偏就是咬牙一声都不吭。”
“每一次恐惧绝望,每一次走投无路,每一次活不下去,都是他保护我、温暖我……从没要求过一点回报。可我呢?我什么都没为他做过,什么都没有……只会添麻烦,发脾气……惹他伤心……”
她哭得发抖,几乎站不住。
“镜……我是个很糟糕的人,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分不清仰慕和爱慕的区别……”
她慢慢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句:
“是他教会我……什么是爱,什么是……毫无保留、不求回报,什么是喜欢珍爱到肺腑里到心尖上,什么是生死不离生世不弃……”
“镜,我承认……我一直很敬仰你,就像爱伦伊斯那么多女孩仰慕着你、追寻着你一样……可那不是爱……”
萧瑟的风卷过,花海波荡,有破碎的花瓣拂起。
千翎的声音很清晰:
“我不爱你。”
天空云雾在涌动,漆黑的夜色无边无际,将白昼吞没。
两个人相对立在那翻飞的花海里,无言的沉默将距离拉至无可触及。
不去看那人苍白的脸色,泛红的眼眸,千翎缓缓转过身去,眼里泪水跌落,说得清晰冷酷:
“爱伦伊斯……残害吟风河谷多条人命,违逆天道行禁忌实验,一而再再而三以卑劣手段伤害小月。黎桑、锦赫、离朔……还有小羽……我重要的朋友亲人皆惨遭屠戮、囚禁,性命垂危、朝不保夕,今生我与爱伦伊斯势必不共戴天。”
漆黑的羽翼在风中泛起寒光,她的背影萧条,一字一句说得轻声,却偏透出股子嗜杀癫狂,叫人寒毛无声竖起:
“若此番小月平安,我亦不愿杀生;若他折损一分一毫,我定要爱伦伊斯血债血偿。殿下既为圣殿圣天使,下次再见面,你我就是敌人了……还请珍重为好。”
不等他反应,漆黑双翼一瞬舒展,肆意扬起一地飞花。女孩再没回头,迎风穿梭而起,化作孤影消逝在云端。徒留那一句寒凉话语、漫天飞花,久久未能平息。
而那白衣少年站在原地,站在一瞬被焚得漆黑焦糊的花海里,满身颓败的花瓣沾染了白衣。
胸口衣襟里月桂徽章在发烫,终归随着女孩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