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老愣愣看着她,似是认出来,更是惊异了:
“你是……澜月身边那个小姑娘?你这……这……”
他盯着女孩猩红的眼瞳,又看向她身后怪异的黑色羽翼,自言自语:“你竟真是爱伦伊斯的人……”
“禹老,”千翎急得眼泪直掉,“我知道您是这恶魔族为数不多真心为小月考虑的人,您告诉我他在哪里?再拖下去……他会死的……呜呜……还、还有澜风,澜风去哪了?这书房怎么会变成这样……”
禹老却是沉默别开脸去,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良久才艰难道:
“澜月重伤……骞疏趁机发难夺权,将我等长老皆扣押起来。澜风……与他周旋许久,为保全澜月,他……”
他顿了许久,眼圈有些泛红,话语里也有了哽咽。
“他发动空间之术连接雷狱,拖着骞疏……同归于尽了。”
千翎脸色发白,腿一软险些跌跪下来,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站稳,眼里泪珠接连砸落下来。
澜风……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忽然她想起什么,瞳孔一瞬收缩,眸光急剧颤抖起来:
“那……珑、珑牙呢?还有……青潋呢?”
禹老看着她急惶的神情有些难于开口,几番被追问,这才艰涩道:
“若你问的是……澜风手下最得力的两名近身侍卫……她们一个死在骞疏手里,一个……追着澜风去了。”
千翎僵住了,大睁着眼不敢置信,良久僵硬地摇头,眼里泪水不住跌落,终归乏力跌坐下去,整个人颓然仿佛被抽空气力。
手指哆嗦着,慢慢紧攥成拳。她颤抖着低下头去,喉咙里压不住发出压抑的哽咽呜鸣,抖得停不下来,任由泪水纵横打湿了头发和脸颊。
“澜风……澜风……珑……牙……你们这些……傻子……”
压抑的呜鸣声悲痛欲绝,像负伤的小兽发出凄婉悲愤的哀嚎。
“我回来了啊……珑牙……我现在有翅膀了……我还没给你看过啊……我还没带你飞过呢……珑牙……你现在走掉,亏不亏啊……”
她还记得初见的样子,躲在屋檐上嗑瓜子的卫兵女孩,有模有样自称保镖。那时候她对她烦不胜烦,用食物才将这笨蛋家伙钓上钩来。
谁能想到,后来却成了最心心相印的朋友。
对于小月的感情……也是她一再的暗示和启发,她才慢慢吞吞地开窍。
而澜风……澜风……
千翎闭了眼,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恍惚被人生生拆掉了身上的骨头,痛得战栗颤抖。
那个除了哥哥眼里容不下任何人的笨蛋,口是心非的混蛋,起早贪黑玩命护着一整个恶魔族的傻子,最聪明最狡黠也最努力付出最多的狐狸……
他没了啊。
像傻子一样,为他最珍视的哥哥把命豁出去了啊。
三百年前三百年后,他为这恶魔族殚精竭虑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时光心血,没想到最后……竟葬身在同族相残……
禹老望着广袤深邃的神木树冠,神情憔悴中添了苍凉:
“澜月此番生死不明,骞疏与澜风自相残杀……忘生最强的两支军队磨损殆尽,千年来最强的三人皆丧失战力……”
“这恶魔族……怕就此穷途末路,再无回天之力了。”
千翎瞳孔狠狠一颤,泪水浸没的眼底猩红更盛,缓缓咬牙抹去眼泪摇摇晃晃站起身,泪光盈盈的瞳眸鲜血充斥粘稠浓艳:
“还有我。”
禹老愣住了,定定看着她猩红刺骨的眼睛,又看向身后那双叫人感到压迫力的黑翼,想说什么却终归未开口,只长叹口气。
“哪怕……只有我……”她说着眼里又有泪光跌碎,“也会用这份小月留给我的力量……好好守着这里。守着他和澜风……他们用心血与性命守护着的子民……”
禹老眸色微颤愈渐红了眼圈,缓缓抬袖掖了掖眼角,点头道:
“放心吧,还有我们这些老头子……虽是不中用,还是能帮衬着的。”
风起黑色羽毛在拂卷,千翎缓缓抬头望向神木树冠,风吹拂绿叶拂卷,连缀成浩渺烟海:
“大叔说得对……骞疏的目的若是小月,若是想得到不死之身,那么他向澜风发难闹得不死不休,就说明……他还没达成目的,他还没得到他。”
“澜风那么聪明,应是早料到这一点,所以提前把小月转移到了安全隐秘的地方……为了保密,应是谁都没告诉的。可他知道我会回来,他记得我们之间的三日约定,记得时间封禁随时会解除,所以一定不会把人藏到太远、太难找的地方……”
禹老沉吟:“若按澜风的习惯,定是设下了强力结界的。就算骞疏找到了地方,也会被结界隔绝在外……”
结界……
千翎怔了怔神色变了,瞳孔轻颤动着激动起来:“对……”
“而四叶草……是世上唯一能穿过澜风所铸最强结界的,所以只有我能找到小月,他一定是这么考虑的!”
黑色羽翼舒展,掀起强劲的风漾开绿叶树冠。
禹老看着女孩迎风穿越树冠飞向上空结界,又是吃惊又是诧异:
“小姑娘!等等,那里有结……界……”
却是眼睁睁见着那对纤长有力的黑色羽翼一展,带着女孩如轻盈的蝴蝶穿过水面一般的结界,消失在漆黑天幕中。
只余留下她的声音,清晰响在耳际:
“谷底这边就拜托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