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新城,镇海路。
虽是将至中秋,但镇海路两旁的沉香树依然枝繁叶茂,翠绿依然,而且还散发着淡淡的与身俱来的香气,漫步其间,让人神清气爽,原两广总督,现任南洋大臣的琦善身着便装一路缓步而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两旁的景致。
镇海路宽阔笔直,路面铺以黑黝黝的沥青,光滑平整结实,两旁人行道则是一色的青石板铺砌,再加上镇海侯府坐落在这条路上的缘故,上海不少有名望的士绅以及巨商富贾纷纷在镇海路购地建宅。
因为路面好,且行人稀少,这里很快就成了学骑自行车的上佳路段,随处可见将自行车骑的歪歪斜斜的新手,自打元奇推出自行车后,这种轻便快捷的交通工具很快就风靡整个上海,尤其是深得年轻人喜爱。
一路缓行,琦善颇有些感慨,不说倒退三十年,就是倒退二十年,他也一定要学学这自行车,这玩意可比骑马强多了,尤其是在这路面光滑平整的柏油路上,完全就是一种享受。
“侯爷,咱们总理衙门能否添置一批自行车......?”落后一步,亦步亦趋跟着的庞钟璐试探着道,他不过二十七八,相貌俊朗,身形修长,是道光二十七年丁未科探花,翰林院编修,因为朝廷充实总理衙门的缘故,被调来上海总理衙门,授以从五品的员外郎,颇得琦善的赏识。
略微沉吟,琦善才道:“买自行车倒是比养马合算.....。”
“侯爷明鉴。”庞钟璐微笑着道:“城内出行,自行车比骑马方便多了,大街小巷皆能穿行自如,而且日常还无须耗费草料费.......。”
琦善听的一笑,“养马,朝廷可例行奏销,买自行车,这笔银子从哪里出?这自行车可不便宜。”
庞钟璐轻声道:“听闻侯爷与易大掌柜甚是熟稔,侯爷开口,易大掌柜还能扫了侯爷的情面。”
微微摇了摇头,琦善才缓声道:“元奇给总理衙门赠送一批自行车,算不的什么事,不过,给总理衙门送了,苏州的巡抚衙门送不送?江宁的总督衙门送不送?上海大大小小的衙门送不送?元奇分号遍及东南各省,岂会行此厚此薄彼之事?”
听的这话,庞钟璐脸一红,讪讪的道:“下官惭愧。”
“总理衙门是易国城一手筹建的。”琦善缓声道:“有两句话,他是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是弱国无外交,另一句是外交无小事,总理衙门主要职责是处理与西洋各国的外交事务,遇事要三思而后行,否则,势必误国误己,平时里.....。”
话未说完,就听的一声长“吁”一辆马车在他前面不远急停了下来,紧接着,车帘一掀,一身便装的两江总督李星沅缓缓从车上下来,李星沅怎的微服前来上海?而且连他都没知会一声,琦善心里纳闷,摆手制止住了围上来的护卫,缓步迎了上前。
下的车来,李星沅迎了几步,拱手笑道:“不想居然在这里遇上侯爷,可是前往镇海侯府?”
琦善拱手还礼,有些意外的道:“子湘微服前来上海是为了见国城?”顿了顿,他接着道:“已经不远,安步当车罢。”说着,便吩咐人前去送帖子。
镇海候府,正房,东厢房,正与包世臣闲侃长沙的局势的易知足闻报琦善、李星沅两人登门拜访,不由的一笑,“看来还是有识大体的.....。”
“琦大人怎会搅在一起?”包世臣闷声道,说着看了林美莲一眼,道:“他二人是微服前来的罢?”
“先生猜的不错。”林美莲道:“确是微服而来。”
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既是微服前来,着人领他们进来便是。”说着看了包世臣一眼,道:“迎迎?”
包世臣起身道:“大掌柜如今并非是在籍守制,自当恭迎。”
两人在二门上迎上琦善、李星沅两人,一番寒暄之后,易知足才将二人礼让进了书房,叙礼落座奉茶之后,李星沅便迫不及待的道:“如今长沙集结了东南数省绿营,兵力高达六万,连同湖南地方团练,兵力总在八万之上,整个长沙被围的跟铁桶似的,发匪还能从容突围?”
“太平天国与一般的会党有着本质的区别,诸位不应该仍然以一般会党等闲待之,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更不能轻视。”易知足缓声道:“太平军自金田起事,便屡屡成功突围,次次皆是从数倍于己的大军中成功突围,而且数次在突围之后伏击追兵,获得大胜。
长沙云集周边十省绿营,且不说兵力高达六万,仅是二品以上文武大员就有多少?塞中堂奉命南下广西征缴太平军以来,败多胜少,威望扫地,纵有遏必隆刀在手,面对各省骄兵悍将,怕是也难收如臂使指之效。”
说着,他看向琦善,试探着道:“八旗新军是否打算南下?”
“国城目光如炬。”琦善含笑道:“皇上对于绿营亦无信心,已下旨着着僧王率领一万八旗新军南下奔赴长沙,此番前来,是受僧王所托.....。”说着,他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信是僧格林沁写的,说是不日就率大军南下湖南征缴太平军,希望元奇能够为大军提供足够的枪支弹药,看完信,易知足转手将信递给包世臣,缓缓抽出支香烟轻轻在烟盒上磕了磕才慢条斯理的点燃。
他与僧格林沁是抗击英夷时在镇江一战结识的,这些年来,两人见面时间虽不长,却是书信往来不断,私从甚密,道光着僧格林沁组建八旗新军,也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