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正在兴头上,这么被屠勋泼了一盆冷水,有些不太高兴:“屠尚书,这件事朕认为对大明至关重要,是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保持边疆安稳的头等大事,你为何要反对朕的决定?”
屠勋道:“回陛下,对草原游牧民族作战,劳民伤财,即便获胜,对我大明基业稳固无太大助益。草原贫瘠,粮食无法自足,官兵不得安守,迟早会被鞑靼残部重新占据,不如力保中原沃土,利用边关险隘与草原部族周旋。”
屠勋说得情真意切,实乃肺腑之言,在场大臣多点头赞同。
但很多人怕得罪刘瑾,不敢帮腔。
却不知此时刘瑾越看屠勋越顺眼,越听越认为有道理……
没办法,刘瑾打从心眼儿里想阻碍朱厚照北征漠北的计划,因为这会极大损害他的利益,还会让沈溪在朝获得一个让他觉得棘手的地位,甚至可以跟他平起平坐,这是刘瑾万万不能接受的。
但奈何朱厚照一门心思想跟鞑靼人开战,尚武之心无比热切,现在就连沈溪都只能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刘瑾不敢亲自跳出来阻碍,最多是在旁摇旗呐喊,或者默不作声,等着别人反对。
朱厚照气呼呼地道:“从秦汉以降,北方草原部族不断入侵我中原王朝,汉朝时有卫青、霍去病,唐朝时有李靖、李绩,本朝有蓝玉、太宗领兵北上,建立不世功业,朕今日所做决定,在朕看来对大明最有利,尔等臣工不得反对!”
在场大臣听到朱厚照的话,有种话头被噎住的感觉。
蓝玉在大明算是“逆臣”,虽然建文后,“蓝玉案”逐渐被朝野断定为冤案,但有明一朝三百年从未曾给蓝玉平反过,现在朱厚照拿蓝玉跟太宗朱棣作类比,让大臣们为之失语。
朱厚照看这架势,似乎无人支持他的决定,非常恼火,但此时他已不再是一年多以前需要处处看人脸色行事的皇帝,说话做事说一不二,态度强硬地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谁要出来反对?”
连问两次都没人站出来,朱厚照当即一锤定音:“既无人反对,那事情就此定下,来人啊,宣诏!”
刘瑾有苦说不出,赶紧向党羽刘宇和刘玑等人使眼色,让他们站出来说话,但二人不明白刘瑾到底是什么想法,甚至以为这国策系出自刘瑾授意。
这跟刘瑾非常推崇英宗时的太监王振有关。
刘宇和刘玑都很清楚,平日刘瑾把王振当作偶像崇拜,对土木堡之变非常遗憾,认为王振有王佐之才,其兵败身死非常冤枉。
既然刘瑾有这样的想法,刘宇等人自然而然便认为,刘瑾对王振挑唆英宗御驾亲征一事推崇有加,所以才会效法“先贤”,鼓动朱厚照出兵。
却不知刘瑾虽然崇拜王振,但为了切身利益,并不想妄动刀兵给大明带来不稳定因素。
戴义作为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宣读诏书之事,一向由他来做:“……朕惟狄夷所不容,如今定国策北征,以兵部沈溪为帅,一力主导朝中钱粮兵马事宜……都督府兵将供其驱策……”
虽然朱厚照没直接承认建议是沈溪所出,但诏书把沈溪摆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如此一来,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北征漠北的计划其实是由沈溪提出并得到皇帝认可。
那些耿直冲动的大臣,第一时间把沈溪认定为奸佞,大明有可能败亡在此人手中;但不乏一些睿智之人,听完圣旨内容后,知道沈溪领衔的兵部就此不再受司礼监控制,直接向皇帝负责,如此一来,沈溪便可与刘瑾分庭抗礼。
等戴义将诏书宣读完毕,大臣们齐刷刷打量沈溪。
此时沈溪还有些精神不振,毕竟他旅途奔波尚未缓过气来,因此他只是振作精神,向大臣们笑了笑,但并不想解释什么。他促成此事非为大明利益,纯粹是想让他自己的日子好过点儿,不至于被刘瑾牵着鼻子走,甚至让人在皇帝面前造谣,恶意中伤。
朱厚照笑眯眯地看向沈溪:“沈尚书,朕让你统筹一切,你可有什么好建议?”
一句话,就把沈溪摆到焦点位置上。
谢迁想出列说话,却被沈溪抢先一步。沈溪先前尚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出列后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焕发莫名的神采,侃侃而谈:
“依臣之见,对北方草原一战,以两年为限,调动兵马当以十五万为妥,兵马粮草如今大明都不缺……”
朱厚照一听有些迷惑了,打断沈溪的话:“既然兵马粮草都不缺,为何还要以两年为限?”
沈溪回道:“我大明弊端,不在于兵马粮草紧缺,而在于良将缺乏,官兵训练也亟待加强。”
作为前兵部尚书,刘宇不乐意了,出列阴阳怪气地讽刺:“沈尚书,您这番话让人费解,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大明没有合格的将士?”
沈溪直接道:“刘尚书所言极是,以在下看来,大明军队眼下状况的确如此。”
此话出口,又遭致不少非议。
大明朝可是击败元朝建立起来的,元朝幅员辽阔,盘踞欧亚大陆,如此庞然大物都能击败,从高高在上的官员到普通百姓都非常骄傲,就算立国一百多年后军队已烂到没法跟鞑靼人野战,只会龟缩在城塞内防守,依然被朝野吹捧为战无不胜。
只有边关将士才清楚地知道自己跟鞑靼兵马的差距,处处小心谨慎,即便遇到战机也不敢主动出击,便是明白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