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说完后,大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朝堂议事本是高官的权力,中下层官员别说是参与朝政,就算入皇宫面圣都要赶着三节两寿,而且不是每年都有机会,至于那些七八品甚至更往下的小官,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皇帝。
第一次面圣就要说及宣府战事,事前没有任何准备,对于宣府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也不是很了解,没人敢出来随便搭话。
朱厚照问道:“诸位卿家,怎么了?你们是怕朕,觉得朕不好说话,才不敢随意发表意见?”
这会儿朱厚照坐在沙盘正北方的主持台上,他所在的地方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沙盘上所有地形地貌,甚至连上面竖着的小旗子上的字也一清二楚。
在场官员战战兢兢,谁都不敢胡乱说话,儒家的中庸思想束缚了他们的思想和行为,都担心枪打出林鸟。
等了半天,没人出来说话,朱厚照对沈溪道:“沈卿家,看来兵部没人愿意当朕的幕僚啊。”
沈溪笑道:“或许是诸位同僚不知该怎么说,那就由本官起个头吧。”
在场并非所有人都不想说话,很多“后起之秀”,甚至包括弘治十八年的观政进士,他们刚到兵部不久,就等着外放,这会儿突然有机会面圣,自然想好好表现一番,但奈何对宣府的事情了解不多,只能默不作声。
沈溪指着沙盘上的标志:“鞑靼犯境,原因很简单,就是之前我朝跟达延汗部左翼人马交锋,大获全胜……”
明明是小胜,却被沈溪说成大胜,主要是保全朱厚照的面子。
见大家盯着沙盘作思考状,沈溪再道:“鞑靼兵马,将会从宣府北面那些堡垒和城塞发动攻击,主要攻击方位不详,但以鞑靼人侵凌我朝边疆的特点,三五日内宣府必然会告急!”
熊绣道:“沈尚书,这鞑靼兵马即便来势汹汹,断不至于短时间内便攻破外长城一线所有边塞,威胁宣府的安全吧?”
沈溪打量熊绣,道:“熊侍郎对宣府近况可有所知?”
熊绣缄口不言,因为他发现自己对居庸关外的事情一头雾水。
这时代交通落后,消息传递存在很大问题,跟后世到处都是公路、铁路不同,在大明中叶,即便是京畿之地,也仍旧处于半原始状态,京城周边开发的土地不到二分之一。
后世交通发达,是建立在无数的隧道、桥梁等基础上,而在这时代,就算过一座不高的小山,盘山路也有可能会走一天,遇到条河,光是等渡船就要等半天甚至一天,信息闭塞也就在所难免。
好比土木堡之变,就算皇帝御驾亲征,依然因为情报不及时导致英宗被困,若是能及早建立完善的情报系统,也不会等到瓦剌人杀来时才知大事不妙。
而弘治十六年的战事,也是因为鞑靼完全封锁了大明情报传递系统,才导致最后京师保卫战险象环生。
沈溪道:“鞑靼主攻方向,大概两个,其一是从阳和、天镇方向,其二则是从张家口堡叩关,这也是鞑靼犯境常走的路线,每次稍有不同,全看大明在边防上,哪一段防御不足……”
沈溪开始详细讲述前线的情况,官员们对照沙盘认真倾听。
朱厚照探头打量沙盘中主要城塞所在的位置,因为沈溪是按照比例完成的沙盘,很多情况经过推演后便一目了然。
原本复杂的边疆形势,在沈溪讲述下,成为可见可分析的战局,所有人都知道大明军队主要分布在何处,鞑靼人的主攻方向又会是哪里。
等沈溪说完后,朱厚照迫不及待问道:“沈卿家,你觉得该以何种姿态应对鞑靼人的攻势?”
沈溪心平气和:“陛下所问,正是今日探讨的重点,诸位同僚要么是兵部官员,要么在军中领兵,应该对眼前的环境不陌生……诸位请看,这里便是涉及大明京畿安全的长城内关,既然现在已知鞑靼人犯境,宣府和大同一线部属的兵马你们大概也清楚了,做出怎样的应对方略,诸位是否心中有数呢?”
所有人都在认真思考,有想站出来发表意见的,但因熊绣和何鉴等大佬没说话,他们不敢随意出声。
任何衙门,都讲究论资排辈,在皇帝面前发表见解可是个冒险的活计。在许多人想来,就算说得好,也不会有什么功劳,还会被上司嫌弃多嘴多舌;反之,说得不好那就丢人现眼,被人笑话,证明自己没本事,更不可取。
在场一片沉默,这也是沈溪早就预料到的请看,沈溪看着王陵之,道:“王将军,你出自边军,跟鞑靼人交战过,对于当前形势应该不陌生,你出来发表一下见解。”
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王陵之。
平时王陵之以憨直著称,因为这次回来后王陵之一直跟在沈溪左右,对王陵之有了解的官员都知道,这位乃是沈溪同乡,算是沈溪这个兵部尚书的嫡系。
嫡系跟旁系待遇自然不同,参与讨论的时候,拥有优先发言权。
很多人心想:“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有了同乡的照顾,能够从九边之地轻松回京,甚至可以在陛下面前随意发表见解!不管说得好不好,最后必然会被沈尚书认可,陛下也会出言嘉奖!”
一些本来想发表看法的人,见沈溪举荐王陵之,顿时缄口不言,站在后面不敢露头。
王陵之虽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