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架势,谢迁是要将家奴打发走,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他商谈,必须先清场,做到隔墙无耳。
等门房带着奏本离开,沈溪问道:“谢阁老既已将奏本批好,为何不送去司礼监,而要先送回府上?”
谢迁回身走到书桌边,随意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又放下,斜眼瞥着沈溪,道:“奏本自然要详加斟酌,你必好奇这些奏本所说内容是什么吧?你进来的时候,没见到礼部和刑部那两位过来?你猜猜,是何事?”
沈溪吁了一口气,道:“莫不是弹劾刘宇和刘玑等阉党?”
谢迁道:“亏你能认清楚当今朝局走向,正是为此事!刘宇和刘玑,都是受刘瑾提拔的阉党骨干,在朝为非作歹,过去这一年间做了多少危害朝廷社稷的事情?卖官鬻爵乱象丛生,老夫都不知该如何清理阉党留下来的遗祸!”
沈溪没说什么,在他看来,但凡封建王朝,卖官鬻爵就很难被禁止,甚至连皇帝都会提拔一些亲信到重要衙门。
作为一个破格提拔的兵部尚书,沈溪自认论资排辈怎么都轮不到自己上位,自己一再越级提拔虽然不是卖官鬻爵的结果,但在大多数朝臣看来,还是因为自己有着当今皇帝老师的头衔。
沈溪心想:“这时代想要升官,要么靠人情,要么靠钱财,总需有一样,没关系没背景没钱财,只凭政绩升官,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就算文官集团不收银子提拔官员,也要讲人情世故,比起阉党来也好不了多少。”
谢迁见沈溪不语,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魏彬被撸下来,你功不可没,其实刚才来那两位,都想听听你的意见,是老夫让他们先走一步,老夫觉得这件事你不必冲锋在前,还是让他们出面操办,你得到陛下绝对信任,这种注定要惹陛下不快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做!”
沈溪道:“如此说来,在下要谢谢阁老体谅咯?”
谢迁斜着扫了沈溪一眼,道:“没人让你心怀感恩,你是文臣一员,我们做的事情本质上无太大区别,现在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如何弹劾,才不让朝廷伤筋动骨?”
沈溪笑了笑,心里琢磨开了。
以前你们这些老家伙做事,可从来不听年轻人的意见,独断专行,现在知道我的意见管用,就算你们已经有了详细计划,还是要先听听我的看法,真不知道这是对我的重视,还是单纯想拉拢我,让我觉得是你们阵营一员!
“怎么不说话了?”谢迁皱眉。
连问几次,沈溪都不肯说,这让谢迁有些着恼,以为沈溪又在故作高深。
沈溪问道:“既然谢阁老已有定案,那我只需根据之前商议的结果做出附议便可……弹劾朝中大臣,我认为自己牵涉其中,这跟谢阁老的意见如出一辙!”
谢迁眉头紧锁:“现在不是让你参与进去,只是想听听你的意思,若你觉得弹劾有偏差,会出问题,老夫也会参考你的意见。”
沈溪摊摊手:“若我说,现在不适合弹劾刘宇和刘玑等阉党,谢阁老会听我的意见吗?”
“嗯!?”
之前谢迁还表示会听取沈溪意见,但等沈溪发出如此言论后,脸色立即变了,显然不愿接受这个提议,没好气地喝斥:“你年岁不大,但说事情头头是道,肯定会说现在不是铲除阉党的最佳时机,要耐心等候,尤其是等陛下对刘瑾有了明确的厌弃和排斥后才彻底清算,是吧?”
“难道你没想过,不趁此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将朝中阉党一举拿下,等刘瑾回来,他的权势还是会恢复当初的模样?”
沈溪不以为然:“刘瑾回来后,形势怎么都不可能跟之前一样吧?”
一句话,又让谢迁脸上多了几分疑窦。
沈溪道:“刘瑾是聪明人,懂得收敛,此番他跟朝中大臣斗,结果吃瘪被发配去边关当监军,能活着回来都属万幸,等他返京,朝中既有外戚跟他抢夺兵权,又要跟文官在朝堂相斗,而他原本的势力已频临土崩瓦解,还有什么大的影响力?”
谢迁厉声道:“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
沈溪叹道:“谢阁老所言或许正确,但有一点不知考虑过没有,那就是为何要斩草除根?杀一个刘瑾,不还有张苑吗?就算杀了张苑、钱宁、李兴等陛下身边近侍,不还是会有外戚擅权?”
“这朝中永远不缺当权之人,陛下一日不回归朝政,总需要有人帮忙打理,敢问陛下能对朝中大臣保持完全信任?”
谢迁嘴里发出“嘶”的一声,恼火地道:“你小子,为何提出的意见总跟旁人不同?那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要把刘瑾留下来,让其跟外戚相斗?”
“哼,你以为能驾驭得了刘瑾?他回朝后,第一个遭殃的人便是你!刘瑾对你可说恨之入骨,此等奸邪之徒,你以为他会用正常手段对付你?就算放火杀人,你能奈何得了他?”
沈溪笑而不语。
谢迁很恼火,他知道自己跟沈溪的沟通方式有些不对。
作为一个官场前辈,谢迁认为沈溪为人自私、武断、刚愎自用,处处都不如自己。但结果却是,沈溪每次都能出奇招,面对阉党和外戚时总能占得先机。
谢迁没有跟沈溪辩论,拿起桌上一份誊写好的文稿,交给沈溪:“现在不需问你太多意见,你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