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从小院出来,连夜登谢府门求见谢迁。
谢迁原本已睡下,大半夜被吵醒,得知沈溪登门,心里非常恼火,不过他还是整理好衣衫从后院出来,到书房等候沈溪进来会面。
沈溪见到谢迁后迅速将自己来意说明,谢迁当即站起,喝问:“你小子说话可要讲证据,你是说……王伯安已投奔阉党?”
沈溪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揣测他在宣府被阉党掣肘,为求自保,不得不虚以委蛇,将领兵和调兵权限交给了孙秀成和刘瑾。”
谢迁难以置信:“你有证据吗?”
沈溪道:“具体证据没有,只能从一些细节判断……如今宣大总督孙秀成不敢跟鞑靼人交战,刘瑾迫切想得到军功,想方设法让孙秀成帮他达成心愿,而王守仁有兵不调……这跟我之前给他的作战计划完全违背。”
“这算什么证据?他不听你的并不意味着屈从阉党,你这有点儿扣屎盆子的意思啊!”谢迁摆摆手。
沈溪轻叹:“谢阁老对王守仁信任有加没有任何问题,但应看到一个情况,那便是王守仁在宣府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刘瑾以司礼监掌印屈尊到宣府出任监军,无异于将孙秀成等人虚报战之事被摆到明面上,若孙秀成投敌,引鞑靼人过宣府……不知谢阁老可能承担这后果?”
谢迁冷冷地望着沈溪:“你不会是想说……孙秀成想造反吧?”
沈溪道:“孙秀成不敢跟鞑靼人正面作战,又怕这次无法将功抵过,以之前虚报战功之罪,怕是战后要被诛九族,在这种情况下,铤而走险不是什么稀奇事,而王守仁迟迟没有动作,说明孙秀成一直没有放权,现在王守仁不过徒有主帅的名头罢了。”
谢迁长吁口气,道:“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沈溪显得很谨慎:“我想请阁老去拜见一个人。”
“嗯?”
谢迁一脸疑惑,问道,“你所说之人不会在京城吧?京城这边连陛下都无法干涉孙秀成行事,还有谁有这能力?”
沈溪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有,这个人便是王华王学士!”
谢迁露出恍然之色,终于明白沈溪上门来的用意。
沈溪继续解释:“如今王守仁在宣府,若当机立断,将孙秀成等人军权剥夺,完全可以杜绝边军投敌或不抵抗的状况出现。但王守仁置身险地,不想冒生命危险,这个时候只有王学士能让王守仁振作起来!”
谢迁皱眉:“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都知道孙秀成虚报战功,王伯安在孙秀成的地界,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主帅,你既已知晓,还指望他做什么?”
沈溪道:“我原本以为王守仁抵达宣府后立即出示皇命,拨乱反正,果断将孙秀成等人下狱,未曾想他居然明哲保身……我已下令甘肃和延绥等处兵马往援,若此时宣府出现乱子,那胡琏带去的人马也很可能会被鞑靼人围困,此番出兵计划将因此彻底失败!大明内关和京师也将告急。”
“唉!”
谢迁苦着脸哀叹,“你不是事事都考虑周详么?怎会出如此大的乱子?还要让王德辉劝说他儿子果断行事……亏你想的出来!”
沈溪带着些许歉意:“若非事情紧急,我也不会请谢阁老去见王学士,说明其中利害关系。”
谢迁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老夫就厚着脸皮去一趟王德辉府上,不过先跟你说明,就算王德辉同意劝说他儿子,你也不能让其犯险亲自去宣府……哦对了,信函你确保能送到王守仁手上?”
沈溪坚定点头:“嗯。”
谢迁看着沈溪,翻了翻白眼:“你如此笃定,老夫不跟你争辩,看来这次王守仁在宣府的使命不轻,若这一战得胜,他的功劳绝对不能被埋没!”
“这是自然!”沈溪再次点头允诺。
谢迁看了沈溪一眼,显得很疲倦:“这大半夜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太过激进,现在你更是要把这份激进带给别人,也不知是好是坏。”
“也罢,谁让老夫举荐你,让你逐渐在朝掌控大权?不过你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若王守仁治不了孙秀成和刘瑾,不但他要丢命,怕是会逼得孙秀成铤而走险,到那时,你就是大明的罪人。”
……
……
宣府迟迟没有捷报传来,朱厚照偶尔想起便焦虑不安。尤其是他暂离声色,独自一人闲坐沉思时,最能体现出这种惶恐与担忧。
“唉!朕是否太过相信沈先生了?虽然他以前确实取得一系列胜利,甚至缔造土木堡之战以少胜多的奇迹,但他到底是个人,不是神,朕不能确保他所做每一个选决定都是正确的……”
朱厚照难得地多愁善感起来,开始对自己以往所作所为进行反思,比如说在信任沈溪一事上,就生出许多疑窦。
“……张公公,你怎么看待此事?”
不但反思,而且朱厚照还喜欢征询别人的意见,试着接纳别人的观点。
但他所问之人,就有些不对路了。
若是圣明君主,必然会组建一支很有头脑的顾问班子,或者在朝议时,或者在平时批阅奏本时,将班子成员叫进来,大概询问一下意见,就算私下里问询,对君王也会形成比较大的影响。
但朱厚照根本不喜欢处理朝事,他平时能问的只有身边随从。
张苑能力一般,毕竟是市井小民出身,无论是学问,还是为人处世的经验,又或者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