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瞪了沈溪一眼:“你倒是平静如常,看你这稳如泰山的气度,真以为太平无事……宣府战报你可收到?”
“什么战报?”
沈溪被问了个莫名其妙。
谢迁皱眉:“昨夜老夫值守内阁,早上准备离宫回家时听说陛下兴冲冲返回乾清宫,据悉刘瑾派人从宣府带回战报,说我大明军队取得一场大捷,鞑子已败退撤去。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未曾有只字片语送呈内阁,老夫便亲自前来相问。”
沈溪这才知道宣府有捷报传来,当即摇头:“兵部这边未收到任何消息。”
谢迁一跺脚,恨恨地道:“兵部在宣府就没安排细作和斥候,负责调查敌我情况?你不会只等着宣府地方给你呈奏吧?若如此,刘瑾搞个鬼,就能将情报压下,而他可先一步跟陛下邀功……”
沈溪解释道:“兵部在九边的确安插有眼线,数量不少。而且我敢保证,如果前线打了胜仗,我必然会在两天内收到消息,就算刘瑾派人星夜兼程,也不可能比我派去的人更早将消息传递回京。”
谢迁眉头紧锁,神色间显得有些迷惘,望着沈溪,讽刺道:“你倒挺有自信的。”
沈溪心说,领兵这么多年,这点信心都没有,那就不用当兵部尚书了。
谢迁见沈溪极为笃定,不似开玩笑,想了想满含担忧地道:“怕是刘瑾再一次虚报战功,莫非前方未有任何交战,却被他弄虚作假,杜撰个大捷呈奏京城?更有甚者,若我大明军队吃了败仗他却报功,那这事可就热闹了……”
沈溪见谢迁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宽慰道:“谢阁老不必这么早便下定论,不如静候后续消息传来。若刘瑾真是虚报战功,他绝对没命回来。若宣府真有战事,很可能仗刚开打,刘瑾便派人向朝廷奏报,如此他才可确保比我更早将消息呈送陛下面前,至于这场接战结果是否会出现偏差,又另当别论。”
谢迁想了下,微微点头:“你说得有些道理,刘瑾这阉人立功心切,即便战事未有结果,他为了邀功也很可能会抢先一步表功;若战事失利,他原本就回不了京城,也就不怕多个虚报战功的罪名……这老阉人真是老谋深算,可恶之至。对此你有何看法?”
沈溪心想,你谢老儿把事情已分析透彻,我还能说什么?当即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谢迁见状,急切地道:“别杵着了,陛下那边看看如何交差吧……这会儿我得赶紧跟京中主要衙门打好招呼,一应事宜皆要等具体战报传来才可施行!”
……
……
朱厚照荒唐一宿,本来已困倦不堪,但因刘瑾突然上奏捷报,受此刺激他精神奇迹般转好,不再着急睡觉,而是在乾清宫正殿等候大臣们前来朝贺。
朱厚照喜气洋洋,对侍立一旁的张苑道:“张公公,你说朕厉不厉害?昨夜才让你们排演一出大捷的戏码,结果一夜过去,前方就真取得大捷……哎呀,朕太有先见之明了!”
张苑心想,就算宣府距离京城不远,但消息依然需要一天一晚才能传递到京城来,您昨晚才排演,哪里能和先见之明扯上关系?这场大捷怕是在前天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完成。
心里虽这么嘀咕,但张苑脸上却表现出赞叹佩服之色,恭维道:“陛下洪福齐天,有陛下庇佑,宣府这一战才能马到功成!”
“说得好!”
朱厚照沾沾自喜,“朕身边有贤臣辅佐,兵部谢阁老,司礼监有刘公公……这次刘公公居功至伟啊!”
张苑听朱厚照称颂刘瑾,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他很想说,刘瑾根本是个祸国殃民的奸佞权宦,但转念一想,朱厚照发配刘瑾到宣府监军,实际上只是小惩大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刘瑾彻底驱逐,此时刘瑾报捷又迎合了朱厚照好大喜功的心理,实在没必要在节骨眼儿上触霉头。
朱厚照不知张苑此时心境复杂,问道:“为何还不见大臣前来朝贺?之前没派人去六部和各寺司衙门通知么?今日朕要举行朝会……对了,现在就移驾奉天殿,朕要在奉天殿接受朝贺!”
张苑建议:“陛下,传旨的人早就派出去了,但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您先在乾清宫休息为好。”
朱厚照笑了笑,道:“你看看,朕太过高兴,居然有些忘形了,实在让人汗颜……张苑,你觉得朕圣明,还是先皇圣明?”
皇帝没来由突然问这么一句,让张苑很是尴尬,这话回答什么都不好,但为了前途着想,他不敢怠慢,直接道:“自然是陛下圣明,陛下可说是旷古烁今的圣明君主,便是汉武帝和唐太宗也有所不及。”
朱厚照没好气地道:“只是让你比较一下朕跟父皇,你扯什么唐太宗和汉武帝?他们取得多大的成绩,那是朕能比的?要比,也要等朕当个十年二十年的皇帝再比,现在比稍微早了些。”
“是,是!”
张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知朱厚照为何会有此一问。
朱厚照再道:“朕再问你,你觉得刘公公和沈尚书,到底哪个对朝廷比较重要?”
这问题让张苑彻底懵了,朱厚照所提二人,照理没有可比性,就算刘瑾这次取得战功,但跟几年前在土木堡以及京城脚下取得赫赫功劳的沈溪没法比,一个是宦官,一个是朝中顶级文臣,哪里有可比性?
这次张苑没有再替刘瑾说话,道:“以奴婢看来,还是沈尚书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