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见朱厚照不回话,继续道:“陛下找臣前来,想必是派出不少人前去找寻,但遍寻无果……”
“陛下可有想过,钟夫人为何要逃走?留在陛下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岂不是很好?但奈何,人都会有执念,就好像陛下对钟夫人的牵挂一样,钟夫人记挂的是她的丈夫和儿女,又或者对家庭的责任,甚至对自由的渴望……任何一种可能,都会促使她逃离陛下。”
“在这件事上,并不存在谁是谁非的问题!”
沈溪没有贸然指责朱厚照。
“这小子现在心中有一股执念,一味地教训指正,让其认识到错误,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只有利用他渴望被人认同的心理,慢慢纠正其观念!”
朱厚照低着头,认真思考许久,不想最后还是摇头:“如果先生觉得朕是混账的话,那便如此认为好了,朕没有在朝廷大事上行差踏错,只是在儿女私情上自私些,朕自认做得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朕没有因为爱美人放弃江山,朕知道分寸……”
沈溪瞪大眼睛看着朱厚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小子还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
自打登基开始,成天就顾着吃喝玩乐,朝廷大小事情从来都不理会,平时更是做一些胡作非为的勾当,私闯民宅强抢民女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说自己有分寸?你身为帝王,想广纳妃嫔没人拦你,但你抢有夫之妇而且不止一次,还敢说自己做得很不错?
沈溪知道,朱厚照在价值观取向上,已出现严重偏差,如果单纯地教训他,没有任何意义。
“陛下有自己的执念,臣也有执念,陛下若想找这女子,臣绝对不会施加援手!”
“先生,你……”
朱厚照打量沈溪,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沈溪脸色严肃:“无论陛下如何说,在这件事上,都违背了一个圣明君主起码的行为准则,若那钟夫人一心一意留在陛下身边,臣无话可说,但既然钟夫人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宁可逃走亡命天涯,也不愿享受荣华富贵,陛下还如此勉强……那就是要逼一个无辜女人去死,陛下最终找到的,也许只是钟夫人的尸体,以及天下臣民对陛下的失望!”
朱厚照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沈溪无奈地说道:“除非陛下动用一些特别的手段,比如说以这女子身家性命作为要挟,甚至以她的子女来作为条件,逼迫其就范,但到了这个地步,陛下不再是为情所困,而是滥用权力胡作非为,为道德礼法所不容,陛下如此做的结果,比草菅人命更令人不耻!”
听了沈溪这一通教训,朱厚照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起来。
沈溪很清楚,朱厚照脸皮很厚,旁人不会说出如此严厉的话,就算谢迁和张懋等人,也要顾忌其皇帝的脸面。此时沈溪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你身为皇帝,把一个为祸朝廷的阉党当成亲信,任由其对朝中文官进行打压,就当你识人不明,我不跟你计较。但你现在连最基本的道德礼法都不顾忌,强抢民女不说,甚至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居然还有脸让自己的师长助纣为虐,真还好意思开这口?
朱厚照气息粗重,转过身去,背对沈溪很久,才一咬牙:“既然沈尚书不肯帮忙,那朕就不劳驾你了,这件事朕自会着旁人完成……时候不早,沈尚书回去歇着吧!”
朱厚照最厌烦的事情,就是旁人把他当孩子一样,以家长的口吻教训他。
就算是他老爹弘治皇帝和老娘张太后管严了也会遭到他的排斥,更别说是他本来就看不顺眼的刘健和李东阳等人,而当夜的沈溪就好像不知道朱厚照有这性格一样,居然直斥其非,丝毫也不留情面。
朱厚照平时对沈溪非常恭敬,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沈溪的批评。
朱厚照感觉自己遭到了可耻的背叛,连沈溪这样被他视为左右手的人,也不理解他,眼睁睁看着他伤心落寞,却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沈溪毫不客气,朱厚照让他走,他没有死皮赖脸留下来的意思,转身便离开乾清宫大殿。
目送沈溪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朱厚照显得很落寞,坐回龙椅上,面对一盏孤灯发呆……自小到大,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孤单寂寞。
“陛下!?”
小拧子站在旁边,原本不敢说话,但又怕朱厚照想不开身体出点什么毛病,赶紧走上去关切问候。
朱厚照轻叹:“朕就是这么个不知分寸之人,连沈尚书这样的能臣都对朕失望了?”
小拧子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稍微不合眼前这小祖宗的意,就可能人头落地。
连沈溪都没从朱厚照这里落着好,他这个近侍乃是皇室家奴,更明白这会儿说多错多的道理。
朱厚照没指望小拧子回答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朕登基以来,是不过问朝事,但至少大明天下没乱啊,朕做的事情都有分寸,朕知道勤勉克己,甚至重用谢阁老和沈尚书这样的能臣,换了父皇做不到吧?朕现在不过是有了意中人,想得到这个百姓家的女子,并非多过分的事情,沈尚书居然用如此严厉的口吻教训朕,把朕当成那少不更事的无知顽童了吧?”
小拧子看了看朱厚照,心里在想,陛下本身年岁就不大,难道不是少不更事?
朱厚照脸上一片懊恼之色,低下头想了半天,委屈得想哭,最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