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不由叹了口气,他听出来,张太后开始对他施压了。
他这边不想做的事,张太后当着他的面,说他不用太过勉强,连国舅被“诬告”一事都可以放到一边。
一转头,张太后又让高凤拿出如此态度来,实在让人无语。
“高公公不必提醒,老夫自有分寸,之前老夫也答应过太后,争取让沈之厚领兵出征,不过终归要陛下首肯才可!”
“那就好。”
高凤笑着说道,“如此咱家也能放心,有谢阁老这样的能臣在,太后娘娘和陛下都能省心不少。”
这种恭维话,谢迁完全不会当真。
他心想:“以前还觉得太后对我很倚重,什么事都会向我求教,却不知皇室中人只是想利用臣子办事,而非真心对待。我做了那么多,主动告知太后情况,结果却要求我自行解决,那我来皇宫见太后的目的又是什么?太后对陛下始终放任自流?”
二人继续往前,高凤开始缄默下来。
一直快到奉天门,临折返前高凤才似有所思道:“那些给太后家族抹黑之人,不必怜悯,维护朝廷的稳定才是当务之急……两位国舅控制京师军权,哪怕现在陛下分出部分军权,但到底砸断骨头连着筋啊……”
谢迁没说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凤,想知道对方说这番话的意图是什么。
高凤往四下看了看,这才凑到谢迁耳边小声道:“以咱家看来,需尽快查明是哪些人无中生有,造谣生事,查到一个下狱一个,这件事非抓紧时间办不可。太后娘娘已把张苑和张永叫来问过话,趁着这个机会,一定要把幕后主使者抓出来!”
谢迁微微有些错愕,立即意识到什么。
“我还以为太后在深宫什么都不知道,感情她早就知道有人说张氏一门的坏话,甚至已经做出应对,而我却懵然不知?”
高凤不知谢迁想法,继续道:“谢阁老,您在朝德高望重,也该排查一下京师官场,是否也有人居心叵测传播谣言,若能查出来的话,不妨告之太后,或者直接上奏到陛下那里,由陛下将其查办。您看……”
谢迁道:“若陛下是幕后指使者呢?”
“这怎么可能?”高凤一脸苦笑,“陛下怎会查自己亲族?两位国舅爷可都是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之人。”
就算此前谢迁对张氏一族没有多大反感,听到这话还是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便在于他明白张家兄弟有多胡作非为,心想:“这两个草包国舅功劳从没见着,苦劳也未必有,倒是斑斑劣迹令人发指,亏太后对她两个弟弟如此包庇,从先皇时便是如此,谁得罪张氏,下场都不好。”
高凤再道:“太后说了,若朝廷不方便出面,可以派人私下调查,让东厂组织抓捕,暗中进行便可……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晓,谢阁老切勿将事情泄露出去。”
谢迁眯眼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否意味着,谁诽谤寿宁侯和建昌侯,可以不经过三司衙门,直接由宫里出面拿人?”
高凤有些欣慰,说了半天您老总算听明白了,瞧瞧我这口水喷出去多少?
高凤点头:“正是如此,光靠朝廷法度,已无法将那些居心叵测的奸邪之辈惩治,不如由宫里派人解决,两位国舅还可出面协助……谢阁老只需将朝中谁在胡言乱语通禀上来便可。”
说到这里,高凤好像是完成了任务,行礼道:“该说的说完,咱家也该告退了。谢阁老您慢行。”
……
……
腊月十八,沈溪正在家里看书。
对他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总归年前他没有回朝当差的打算。
当天上午,唐寅前来拜访,之前唐寅刚接任保定府庆都县知县,准备赴任,临出发前来跟沈溪辞行。
庆都县就在京城周边,属北直隶地界,对于唐寅来说算不上远行,他来见沈溪,完全是例行感谢,会面时跟沈溪谈及一些过往的事情,唐寅多少还有些感慨。
从一个落魄的举人,突然靠军功直接担任一地知县,还在京师周边,之后很可能会被调回京城任职,这对他来说人生已算圆满。
很多新科进士还在京城等候官缺,而他这个举人已外放知县,算得上是心满意足。
“……这一任便是三年,若不出意外的话,在此期间你基本不可能回江南,倒是三年后,若我还在吏部任上,你参与考核,吾等倒是可以再见……”
大明规矩,三年小考九年大考,这也是为了防止地方官员不务正业,只有过了小考、大考才能留任或获得官职升迁,像沈溪这样第一个九年大考刚到,就已经位列朝中七卿的人绝无仅有。
当然,沈溪的官职提升虽快,却也是经过岁月积淀的,提到考核问题,沈溪不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他入朝已有九年多。
不过他能得到的,已在这九年间摘取,并不需要靠考功来证明自己,而他现在甚至还掌握别人考核的管辖权,基本算得上是位极人臣。
唐寅笑道:“若能三年知县任满,也算不枉人生。”
对于很多进士来说,能当三年百里侯便已经很不错了,唐寅到底是举人出身,不敢有更高的奢求。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