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钧面对这种场面,不知该如何解释。
周氏却显得很识大体,丝毫也没慌乱,道:“皇上,吾儿一个在南边领兵,一个在家里读书,是妾身不让他出来。”
原来周氏怕自己儿子没见过世面,贸然面圣招惹祸端,干脆把沈运关在后院读书,这也跟沈运在年初的县试中落榜有关。
周氏喜欢揠苗助长,让沈运小小年岁便去应大兴县县试,结果不出意外,沈运名落孙山,周氏便学着当年老太太李氏那套,把儿子关在后院读书,沈运心里别提有多不痛快了。
朱厚照皱眉:“今日这日子,还是让国舅出来跟朕见见,朕想知道小国舅的模样,以后对他也好加以重用。”
本来朱厚照阅历就少,加上年岁小,最喜欢任性妄为,很多事情完全参照他老爹的例子办。
从西北回来后,朱厚照本有器重夏家人的打算,用新外戚打压张太后的势力。但因他对夏皇后毫无感觉,使得这件事一直没进入实施阶段,现在娶了沈亦儿后他觉得终于找对了方向,不但器重沈溪这个大舅子,连沈运这个小舅子也要拉进官场好好重用一番。
至于沈运年岁如何,学问如何,这些在朱厚照看来都不重要,他想:“我那两个舅舅成天就知道混吃等死,屁大的本事没有,却被父皇委以重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胡作非为,朕可能还要重用他们……只要这个小舅子能有沈先生一成的本事,又对我忠心,我照样可以重用。”
皇帝许多时候口是心非,嘴上说要重用人才,但其实心里都在想任用亲信,皇帝最看重的不是有多少本事,而是对自己有多忠心,当然沈溪这种能力超群,彼此还是师生关系的又另当别论了。
周氏很高兴:“皇上金口玉言……妾身先替犬子感谢皇上恩德。皇上,您先进府。”
“嗯。”
朱厚照点了点头,当即要跟沈明钧夫妇和沈亦儿一起进门,谁知还没等他跨进门槛,就被突然响起的鞭炮声吓了一大跳,原来沈家为了迎驾,也不知什么规矩,就像过年或者办喜事一样准备了鞭炮和锣鼓队,因为是临时找来的人,提前没经过彩排,突然喧闹起来显得很生硬。
朱厚照对于这刺耳的声音很不适应,如躲瘟疫一样快步进了院子。
到了正堂,朱厚照跟沈亦儿在主座坐下,沈亦儿还在抹眼泪,不管她以前对这个家的感情如何,现在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回来见到爹娘便会想起过去这十几年来在家里经历的种种,眼泪便“吧嗒”“吧嗒”往下掉。
朱厚照安慰道:“皇后,今天是陪你归宁的好日子,没必要哭哭啼啼。”
周氏正要应声,却听沈亦儿不耐烦地道:“要你管?”
周氏一怔,当即责备:“你个不晓事的女娃,怎么跟皇上说话呢?”
朱厚照有些错愕,随后意识到周氏是沈亦儿的老娘,有资格教训自己的女儿,不过现在沈亦儿是皇后,站在君臣角度来说好像周氏已失去资格。
因为他不太清楚民间的规矩,这会儿只能帮腔:“老夫人莫动气,皇后也是因为回府百感交集,情绪失控……朕早就习惯了。”
朱厚照心想:“她在她老爹老娘面前到底能收敛一些,如果是私下场合,怕是又要拿发钗比划,要跟我玩儿命了!”
场面略微尴尬,好在这时沈运从正堂门口进来,上前恭敬行礼:“草民参见陛下。”
行礼姿势跟之前的沈明钧一模一样,刻板而呆滞。
沈运在小黑屋住了很长时间,终于可以出来透口气,就算是见“姐夫”心里有些不痛快。
沈运敦厚老实,但小小年岁便有主见,平时压抑也是因为家里有两个强势的女人,还有个强势的大哥,不自觉便模仿父亲的木讷样,才会有今日情况。
如今沈运逐渐长大,不再跟之前一样总被沈亦儿欺负,姐姐嫁出去,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只是现在他被周氏逼着读书,暂时体会不到不被姐姐欺负的快乐。
“这是谁啊?”
朱厚照见沈运进门就跪拜,当即站起身打望,随后好奇地询问沈亦儿,“不会就是小国舅吧?”
周氏笑道:“皇上,正是犬子。”
说着,周氏对沈运道:“跪在那儿作何?赶紧站起来让皇上好好看看你。”
沈运年岁不大,脸上带着稚气,朱厚照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其实都是俩孩子,朱厚照乍见到沈运显得很好奇,端详半天后道:
“果然跟皇后长得很像,跟沈尚书也有几分相似,模样俊俏,将来在京城必定fēng_liú倜傥,迷倒一群女人啊。”
沈运抬头,往朱厚照身上看一眼,对这个评价不太满意。
因为朱厚照的话变相就是说他是小白脸,沈运从来不觉得自己以相貌见长,他现在跟沈亦儿一样正处于叛逆期,有自己性格。
朱厚照道:“既是国舅,朕本应给你赐爵,但看你年岁还小,有些事可以先等等。至于读书之事,你应该更着紧一些,就算未来有爵位,朕也希望你能好好读书,以便报效国家!”
之前拿出一种亲近的口吻说话,一转眼便改换成皇帝的口气。
沈运道:“草民谨遵皇上教诲。”
对于沈运的自称,朱厚照稍显不满:“什么草民不草民的,你是朕的妻弟,便是国舅,你在朕面前自称臣便可。”
沈运马上改口:“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