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神色一凛,这时他才意识到沈溪不但是东宫讲官,还是边关对鞑靼人作战立下“三等功勋”的功臣,若把他派去草原,恐怕会有麻烦。
“那就换人,让王守仁去吧。”弘治皇帝最后作出决定。
在新科进士中,皇帝目前就记住了沈溪和王守仁,这也是朝臣称赞最多的两位。
至于伦文叙、丰熙等人,虽然文采很好,但一直没机会表现,在本职工作上做得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王守仁本来就滞留大同镇没有回京,派他出使除了方便外,也是让素有军事才能的王守仁深入草原查看一下鞑靼人的实际情况,方便大明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
表面上沈溪把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让了出去,但从实际效果来看,沈溪的选择并无任何错误。现在的他,在大明官场已经很招摇了,招惹来许多不必要的嫉恨,必须得想方设法把自己的锋芒压一压。
而且,此去草原前途未卜,尤其是对他双手染满鞑靼人的鲜血,不得不防对方诱骗出使后加害。
事情商议完毕,朱祐樘终于准备结束朝议,正要摆手,闵圭突然提了一嘴:“陛下,户部侍郎高明城之案业已审讯结束,涉案人等皆都做出应有的惩罚,请陛下示下。”
想到高明城,朱祐樘不由叹了口气,道:“粮草之失,非高卿家一人之过,乃边塞洞开鞑虏来去自如之祸,想想朕也有过失。若因此而迁怒,实有不妥,之前朕已下令赦免其罪,此案到此了结了吧!”
皇帝说要,没人敢说什么,毕竟高明城算得上是“为国捐躯”。
朱祐樘说完,随口问了一句:“高家还有什么人?”
闵圭回道:“高侍郎膝下仅有孙一人,本为监生,如今被剥夺蒙荫”
“着实可怜,为国效忠几十载,最终不过留下族人一人。”朱祐樘把高明城当成大明功臣评价,却忘了这案子主要是从高明城贪污受贿着手,“这样吧,祖产发还,至于监生特与保留,待肄业后留衙门以小吏充任。”
弘治皇帝没有提给高明城追赠书或者谥号的事情,因为朱佑樘自己也知道高明城死得不怎么光彩,你护送粮草不济,宽赦你的罪行是看在刘大夏打了胜仗的面子上,至于给你追封,那不可能,毕竟你不是寿终正寝。
但高明城本身贪污**依然存在,比如这次查案就查出许多问题。在弘治皇帝心中,此事只能大事化因为高明城贪墨来的钱,最后大多落进皇家口袋,要是“追赃”的话,朝廷非乱套不可。
朱祐樘对高明城“法外开恩”,之前就已经把高崇从牢里放了出来,并将其妻妾发还。
如今准备连监生的身份一并归还,甚至还给他铺好了路,等到国子监毕业后便可以在朝中为官,若高明城背后的大佬对高崇照顾一点,高崇或许还能外放当个知县,一点点往上爬,到他年老后或许会跟他的祖父一样当上知府。
闵圭有些为难:“陛下,高侍郎的府邸,如今已赐予他人。”
“哦?朕记起来了,是赐给沈谕德了是吗?”朱祐樘此时有些后悔,幽幽一叹道,“罢了,赐也就赐了,再给高氏子孙另觅一处宅子便是,至于日常供给,按从七品官俸赐予,事情到此为止吧!”
闵圭听到这结果,暗自心惊。
高明城人都死了,皇帝还记得他的好,高明城的孙子如今不过是个监生,就按从七品的俸禄供养,那意思是将来高崇从国子监毕业,吏部至少得安排个从七品的官位,而且这还是六部京官,放到地方就是从六品或者正六品,比知县的级别还要高。
散会后,一众大臣从乾清宫出来,马文升和谢迁说起了高明城的事情。
“这死人有没有功劳两说,但活人受到恩待,却是不争的事实!”谢迁叹道,“那位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马文升知道谢迁是什么意思,你高明城人都死了,皇帝犹自还记得你,你泉下有知也可快慰平生了。
马文升问道:“那沈溪之事,于乔你如何看?”
“沈溪那小子!?哼哼,他杀死那么多鞑靼人,对于去草原怕得要死,你没见他那仓皇失措的模样”谢迁有几分得意,“如今我让他到府上教导犬子学业,也不枉我在陛下面前保他。”
马文升笑道:“于乔,你想开了?”
“什么想开了,只是让他教导犬子学业,可不是让他登堂入室。”谢迁没好气地回道。
“那于乔以为,我是何意?”
一句话,让谢迁有些下不来台,马文升分明说的是沈溪和谢恒奴的事情,但他只能故作不知。
沈溪不知自己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王守仁替换了下来,这会儿他正担心谢迁和马文升不能帮到他,心里七上八下。
从李衿的住处出来,沈溪心情沉重,一路步行回家。才走到胡同口,就见街巷里汇聚了大批人,好似有人闹事,而且看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似乎是他的家门前。
沈溪心想:“这是仇家找上门来了!?我好歹是个翰林官,这附近就有几处官衙,真有不怕死的?”
不过,沈溪无法确定是不是同僚来给他送乔迁之礼,只能硬着头皮,拨开人群上前,进入人圈内,只见几个身着长袍、坎肩、皮帽和皮靴的彪形大汉站在沈府门前的花坛旁,好似门神一般,旁边同样有个“大汉”,不过这“大汉”不太粗犷,显得有几分文弱。
沈溪觉得面熟,仔细一看,正是当初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