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谁过来?过来哪里?是谁在喊话?
混乱的战场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因此军令的传达当中“方位”和“人物”这样基本信息是必须包含的,但农民们并不知晓这些,他们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呼喊的对象知道自己喊的是对方,也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他只在心里头想完全没说出口的那个“过来”的地点是在哪儿。
而这也正是混乱产生的原因之一。
“咻——夺——”“咳——该嘶——”对手显示出了和前几天那些对手截然不同的素养。
尽管只是一个并不懂得指挥的民兵百夫长,在战场上大声嚷嚷仍旧是一个危险的选择。
南方联军这支围攻骑士堡的先头民兵部队,卡在了这个小小的湖边堡垒下方,他们陷入了混乱。而不论他们的对手是谁——对方乐于瞧见这种混乱持续下去。
他们的箭矢精准而又致命,在混乱的战场当中准确地点杀了那些开口说话试图重新恢复秩序或者传达指令的人,而除了这些精准的死神以外还有其他一些人则射出稀啦啦的箭矢令农民们躲得屁滚尿流。除了第一波和第二波还算拥有一定秩序的攻击他们以强大的箭雨进行打击以外,余下的这数个小时里头,踩踏和挤压以及武器的误伤造成的南方联军民兵的死亡人数,要远远过被箭矢杀死的人。
“卡住了?!”“呜咿——是、是的,陛下——”战战兢兢前来汇报的一位骑士因为亚希伯恩二世的暴怒而不成器地吓得叫了出来,他用颤抖的声音这样汇报道,同时在心里头诅咒着那位负责前线的他的领主因为畏惧国王而把自己送出来当替死鬼这件事。
“你们打了多久。”亚希伯恩二世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地向下望着他。他没有脾气,甚至就连之前高亢的声调都重新回归了平静,但这并不使得骑士内心的紧张感有任何减少,因为这位国王在这半个月里头已经杀了两位伯爵三位子爵和过二十名骑士——这几乎是一个公爵领里头绝大多数排得上头面的贵族——只因他们与他意见不合。
这些人多数都出自于死去的代哈特大公有所牵连的内拉森林走廊南部领地,而在国王掌握了大公的军队以后,其他的那些贵族也乐于看到这一派系的人作为挡箭牌承担下国王所有的愤怒。而并没有出乎意料的,对亚希伯恩二世来说,派去率领那些“最可抛弃的”民兵作为前线指挥官的人——也即是骑士的上层领主——当然也是这一派系出身。
“一天——”在骑士胡思乱想的空当,亚希伯恩二世用阴沉的语调这样开口说道:“仅仅一天,你就过来告诉我卡住了?”
“可是陛下,他们连城门都没能靠近,就被外围的矮墙给挡住了。”或许是死去的代哈特大公关爱人民的魂魄在作祟,骑士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勇气开口朝着国王这样说道。“那又怎么样了——”但亚希伯恩二世拉长了的语调丝毫没有一丝情感:“那只是一个骑士堡,里头充其量能驻扎多少人?一百?一百五十?”
“你们有一万五千人。”他左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把手,眼睛大大地张开瞪着骑士将枯瘦的大手手指指向他,用像是从牙齿缝里呲出来一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别告诉我你们被卡住了。”
“陛下......我们需要投石机,不然牺牲会——”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骑士下意识地还想要反驳,但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和身后某些其他派系的贵族对上了眼,另一位年轻的骑士略带焦急地对他打着眼色。这如同一桶冷水从头顶上浇下,令他把那会导致自己丧命的话语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只是垂下了头,重重地施礼,然后转过身朝着这深蓝色王族帐篷的外头跑去。
——
回归到前线的这名骑士把国王的回答汇报给了自己的领主,而尚且没能从之前失败的攻城当中喘过气来的民兵们,不得不拿起自己的武器再度进攻。
他们自傍晚开始起第二轮的攻击,起初他们设法翻过了矮墙,但从矮墙跑到女墙的这段距离危险度骤然提升。借助女墙的城垛作为掩护,弓箭手们投射出了极为可怖的箭雨。而待到天空中最为明亮也最大的那一轮月亮,西芬克的魔力之月升起,黑暗为之所驱散民兵们将自己暴露无遗时。
一箭穿心,这样快的死亡,对于他们都是一种仁慈。
像是冷血到无法感知任何,敌军那些分明有着精准技艺的弓手们,有意地瞄准了他们的腹部以及下半身,造成了许多伤员,令本就疲惫不堪的南方联军民兵们在黑暗之中还必须得聆听着遍地哀嚎。
呼喊着妈妈,哀求着救我一命之类的话语像是恶魔的轻声细语,一丁一点地蚕食着因为疲惫而所剩无几的士气——而比这更残酷的,当有人拼了命爬过矮墙跑去援救他们重伤的同伴时,弓箭手们冷酷地杀害了他,然后留着原先那个人继续在地上哀嚎。
攻城持续到凌晨五点,因为将近24小时未能得到充足的休息,加之以巨大的恐怖。南方联军前线的这些民兵当中爆了小规模叛乱,但很快又被压制了下去,还有一部分的人趁着夜色逃脱了。
一天一夜,以百倍的兵力都无法啃下这块硬骨头。但南方联军的贵族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