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听闻一直跟着太子屁股后面办事的三皇子华宸,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位能够与张河曲的才智相比,甚至还可能高于张河曲才智的智者之后,二皇子便再也坐不住。
他十分清楚,自己这些年能够有这样的荣宠。仅仅依靠自己母妃在皇帝跟前的圣眷根本不够。
晋帝并非昏聩,若自己没有在张河曲的辅佐下办好那些实打实的事儿来,不会有今日皇帝的另眼相待。
所以眼前的一切不能被打破,华宸请来的智者也绝对不能为太子一党所用——且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他都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尤其是那小子居然能舍得将秋溟苑腾出来给人住……
看来那消息不假也真了……
想到这里,华硕的眼睛眯了眯,原本往明春阁方向去的步子,却生生换了个方向,迈向了另一头的漪澜阁。
而那漪澜阁内居住的。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二皇子侧妃,李岚姮。
或许这个夏日注定不得安宁。
……
……
相比于山下暗潮汹涌纷争不断,云阳山上倒是面上看去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滋味。
当然,如果说不管是在阁楼之上还是在庭院之中,推窗出门都得瞅一眼那世间罕见的九宫莲之外。
站在九莲阁的莲池边,鸾歌将手中用来培土除草的小铁锹掂了掂,最终还是将东西扔在一边,一屁股坐下来躺在了一旁凉亭内的摇椅上。
因为动作太猛,先时因为跌倒而撞伤的侧骨被碰到。痛得她呲牙咧嘴好一阵摩挲。
自从知道这九宫莲乃是出自苏月翎之手,鸾歌的心中就非常膈应,瞧着这满池的莲花越发不顺眼,几次三番透露出想要铲了这一池莲花的念头,直惹得云婉痛惜说她暴殄天物。
而这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云晴的耳中,更是惹得本就不待见她跑来指着训斥鸾歌不知好歹恃宠而骄。
旁的话还好,鸾歌都能忍得住,只那一句恃宠而骄,却是不自知地拂到了她的逆鳞。
一怒之下,鸾歌伸手一捞放在一旁原本想着用来替还魂草培土。却一直没能用得上的铲子,当着云晴的面儿一铲子下去,便劈断了两三根莲茎。
云晴既惊又诧,最终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无奈之下被鸾歌气得梨花带雨,又一次从九莲阁跑开了。
而云婉因为好不容易才逐渐和解,见状只得向鸾歌告罪一声,便追着云晴而去。
……
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残莲,鸾歌忽地生出几分烦躁与惘然来。
自从那一日在听香水榭听舒阳道出些许往事之后,这种烦躁与迷惘便犹如跗骨之躯无处不在。就连晴好的日头也晒不化那种并不光彩的心思。
看着清风将那几枝残荷吹得四散,鸾歌只觉自己可恨。
那加诸草木身上的怨气,非是因为皆因苏月翎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生出的那份可笑的心思。
若说之前还不明了,那么在感受到那股心头的绞痛,而后甚至无力回返的虚脱之后,瘫坐在山石上的鸾歌在那一日便明白了自己的心念。
那样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在那场天雷引发的昏睡之中,当她看到洛天与旁人结拜天地,哪怕那是自己的身份,她仍旧觉得心头揪地生疼;在她看到洛天从自己身前走过,却看不清自己所在,反而挽起另一人的手之时,她也是这样的感觉。
那种失落,那种震惊,那种从心底最深处迸发的似乎将要炸裂的破碎之声,如同晴天霹雳而来,让她感受着来自心爱之人给予的痛击。
可是,那是洛天啊。
是她心心念念十数年的洛天啊!
对他生出这样的感觉并不奇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竟然也会对舒阳生出这样的感觉?
自己心中难以割舍的,长久以来支撑她前行的,不就是洛天的冤屈,燕国的覆灭,还有那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刻骨之痛么?
可是如今,如今……为什么却有了这样的心思……
为什么……
鸾歌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却仍旧难以置信自己的离谱。
然而庙小难避,尤其是有意的相见。
风送荷香,却也送来困苦的根源。
“我明日会带着云婉与云晴下山。”
隐隐竹香入鼻。清泉般流泻的声音传入鸾歌耳中。
鸾歌不用睁眼也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尽管近几日刻意避免,却仍旧躲不开终要对面的结局。
“她居然同意了?”
努力拨开心头的烦躁与混乱,鸾歌应声。诧异于这样的结果。
舒阳此行往晋都而去,若云婉真是苏月翎身边的人,这般寻上云阳,要么是为了山上植物,要么是为了山上之人。
如鸾歌所猜。只怕是为了某样物事,可是如是云婉居然爽快利落地答应,看来也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在人不在物。
然则舒阳的解释却否定了她的猜测:
“她本不愿,说要留在山上照顾与你,在我说你不日也会下山之后,她才勉强应了。但是却拒绝了我帮她看伤的提议。”
“不愿下山,又拒绝看伤,”鸾歌轻笑一声开口,“看来那道伤痕果然有问题。”
“所以我怀疑,她或许是在躲着什么人。”
耳边有衣袍撩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