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如平底炸响的惊雷,截断了萧雪阑的后话。
刹那间,殿内一片死寂,甚至连竹林间的鸟鸣也荡然无存。
那话语一阵见血,长孙一凡呼吸一滞,惊骇而暴怒地瞪着她,那只垂下的手还在发颤,他不知道那一耳光是怎么抽出去的。
只因为他从未料到,有一天这句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即便是他负了全天下,他也不会负了自己。
但是他却会在意,于她而言,他当真是那么的不堪吗?
“你够了!”
看着被一耳光抽到长榻上的萧雪阑,长孙一凡面色如暴起噬人的猛兽,压低的声音有着不可抑制的颤意。
“首先,我与她根本只有利益关系,从前是,如今更是,信与不信由你。其次,就算是我真的要找女人,容得了你管?”
他目光如刀,一遍遍扫过她溢出血沫的唇角,眼中满是被触犯的阴鸷,“最后,我若要杀你,何必留至今日,你本就是西燎流亡之人,命如草芥,你认为没有我,你能在东燕安生立命吗?!”
他长孙一凡是谁?
是楚后的嫡长子,是东燕的嫡皇!
自幼就拥有如此耀眼悬殊的地位,而最后,他却不顾举国反对,毅然决然地娶了一个西燎亡姬为妻。
这一切,难道就只有利用吗?
“是啊,除了跟着你,爱着你,我就什么也不会了……”
不错,没了他,她萧雪阑的的确确,什么也不是!
没有国,没有家,亦没有爱……
日光凉如水,风刮过竹林发出萧索的声响。
萧雪阑静默地趴伏在长榻上,抬手摸向自己的唇角,朦胧的泪眼中,她瞥见了指尖的一抹鲜红,层层悲酸如急浪翻涌上心头,只能将头埋在锦被中无声哽咽。
身边沉寂无息,似深海沉渊,头顶那道狠厉的视线却依然死死地锁着她。
他竟这般坦然残酷地欣赏着她的狼狈!
心中似被蚕食一般,她恍惚觉得此生再无依凭,不由小声悲泣,泪水潸然而下,没入身下的龙凤织锦被,氤氲出斑驳的泪痕,却转瞬消逝在了那些横经纵纬的金丝绣线之间。
“臣妾……”
她十指狠狠刻入锦被中,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用着一如既往温和的语音,低柔道,“知错了!”
短短五字,几乎耗尽了一生一世的力气。
记忆苍凉翻飞间,曾经平凡无邪的似锦年华,曾经春日初遇,如天神般降临在她面前的男子,终是被利欲厮杀无情淘洗,洗尽铅华,亦洗尽初心!
长孙一凡眼中翻卷着莫测的暗芒,他凝了她几眼,如刀薄唇蠕动片刻,终是不言,拂袖转身进入内殿。
染血的床上,刑风呼吸虚弱,却是竭力睁开眼看向步步朝他走来的男人。
“主人……”
刑风捂着心口,手中还死死地握着最后一枚暗器,像是恐惧再有什么人会来杀他一般,他看了长孙一凡一眼,又虚弱地闭上了眼。
“刑风。”
长孙一凡站在床边,声音压得很沉,“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说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刑风心房一颤,又有鲜血从颈间涌出,长孙一凡一惊,赶紧点了刑风几处大穴替他止血。
“伤我者是……”
那个名字简直就是魔鬼的称号,要说出那三个字几乎是如避蛇蝎,需要克服重重梦魇般的恐惧。
刑风神情恍惚,紧攥于手中的暗器忽地滑落了下去,滚了几个圈,撞到了长孙一凡的鞋子。
长孙一凡陡然一怔,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恐怖。
那可是陪了刑风二十多年的武器啊,即便是奇兵天降,将他逼向绝境时,他也从未松手过,这次究竟遇到了什么大事!
而刑风脑中,全是那白衣蒙面男子阴鸷的眸光。
他的话语,撞击着自己耳膜,如盘根错节的毒荆棘游走在自己体内,将他的血脉寸寸切断。
刑风怔怔地看了长孙一凡一眼,又将视线移至他的青铜扳指,忽而疯了一般尖叫了起来。
“是冥皇!是他,他回来了!”
长孙一凡踉跄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刑风充满惧意的眼神和他颈侧那道诡异之极的血线。
竟真的是他!
他起初还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都是真的!
“他为什么要伤你?”
诡异,相当的诡异,他到底,居心何在?
两人结为盟友,冥皇答应为他提供帮助,只要他能推长孙一澈下台,长孙一澈一死,他就发起攻势吞并东燕。
但是他同意让长孙一凡当个“皇帝”,自己不参与东燕摄政,只要东燕一心归属北冥足矣。
日后若是东燕愿意与北冥协作共赢,也会考虑今后将东燕从自己王权下独立出去一事。
但,话虽如此,至少现在两人仍是敌国的死对头,尔虞我诈,阿谀奉承是难免的套路。
而且,他武功,身份,民心都比自己高,现在是因为身患顽疾,不敢大意进攻东燕,否则,这一战,怕还真是一场劫难啊!
“主人。”
就在长孙一凡狐疑之际,气若游丝的刑风忽而神色一冷,撑着床晃悠悠地直起了身子,“冥皇让我带句话给您。”
带话?
难不成他打伤刑风,就是为了带句话?
“说!”
长孙一凡眸中闪过一道莫测的阴茫,心头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戴着扳指的手心里竟全是冷汗。
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