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罗法告诉我,霍尔蒙克斯大师有办法将来自外界的冒险者送回故乡,你怎么不请求他送你回家?”罗兰问玛利亚。
“我的父母都埋葬在阿克伦,我在瓦雷斯已经没有亲人,而我留在这里还能帮霍尔蒙克斯大师做些事情,照顾那些跟我一样失去父母的可怜孩子,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呢。”玛利亚淡淡的说。
“小姐,您是一位高尚的人,换做是我,哪怕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回瓦雷斯,就算回去以后举目无亲,至少还能看到阳光,不用整天忍饥挨饿,担心被狂徒杀死或者自己变得疯狂。”
安东尼话说的很客气,然而言外之意已经表达出对玛利亚选择留在阿克伦这一决定的不敢苟同。他称赞玛利亚的高尚,实际上却在嘲弄她的幼稚。
歌罗法回头看了安东尼一眼。这是罗兰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谴责。
“玛利亚不是什么圣人,她也想回故乡,可她真的离不开。”玛利亚不想说的理由,歌罗法替她说了出来,“13号避难所有将近两百名幸存者,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要从哪里获得足够的食物以维持生存?”
他的质问令众人陷入沉默,这的确是个很现实的难题。
“阿克伦的时间永远停留在黑夜里,无法种植粮食和蔬菜,也无法饲养牲畜,清醒者们唯一可以栽培的作物就是蘑菇,如果想吃肉,门外倒是有四处游荡的狂徒,然而狂徒也曾经是人,谁又能硬起心肠吃人肉?更何况狂徒的血肉已经被邪神之力污染,长期食用会使人加剧狂化。”
歌罗法的讲述使罗兰想起杰西卡一家,亨德里克为了喂饱饥饿的妻女不得不冒险外出寻找食物,在前往13号避难所的途中遭遇狂猪不幸战死,而杰西卡的母亲为了使女儿免于饿死,不得不忍痛从自己身上割肉给女儿吃。这些事说来耸人听闻,却是阿克伦的“清醒者”们每天都要面对的残酷现实。因为清醒,艰难求生的痛苦也就更强烈。
“光靠吃蘑菇可活不了太久,我猜玛利亚小姐的神术对缓解人们的饥饿很有帮助。”罗兰轻声打破沉默。
歌罗法点了下头,“玛利亚把她所有的神术位都用来准备两个法术,‘造粮术’和‘移除疾病’,她必须精打细算,确保每天造出的粮食和水能够维持人们生存的最低限度,省出高阶神术位用来施展‘移除疾病’,帮助那些狂化症状加剧的人缓解病痛,可惜只要人们还停留在阿克伦,受到噩梦的污染,被移除的狂化症状用不了多久还会复发,玛利亚是避难所里唯一的牧师,唯一能够治疗疾病和凭空创造出食物的人,全靠她这个小姑娘维持着13号避难所脆弱的生存底线,如果她离开,其它清醒者就全都……”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玛利亚正以一种温柔而严厉的目光注视着他,阻止他说出残酷的话。
柳德米拉悄悄握住罗兰的手。罗兰扭头望向女友,发觉她眼圈泛红,心里也禁不住生出一丝酸楚。
玛利亚是避难所的食物供应者,她本人却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可见长期忍饥挨饿;她也是避难所里唯一能够压制狂化症状的医生,而她自己的眼中已然浮现血色螺纹,可想而知,在她的出诊名单里,自己还算不上那个最迫切需要治疗的病人。
在这座噩梦都市,清醒者想要生存下去是非常艰难的,必须充分利用有限的资源。玛利亚就是13号避难所最重要的生存资源,她在或不在,决定了人们的生与死,挑起这副重担整整三年,寻常人恐怕早已萌生逃跑的念头,她却坚持至今毫无怨言。
罗兰现在完全能够理解歌罗法刚才为什么会流露怒色。在这血月高悬的噩梦之都,玛利亚,这个瘦弱丑陋的姑娘,好比一束温暖人心的阳光,如果她这样的人算不得“高尚”,世间还有谁人配得上“高尚”二字?
“玛利亚小姐,我们随身带着充足的食物,我本人是辛德拉女神的圣职者,也可以施展‘造粮术’,你可以暂时卸下压力,先弄点吃的把自己的肚子填饱,然后治疗一下自己的狂化症状。”罗兰指了指女牧师的眼睛,严肃的告诫她,“这件事不能拖,你是避难所唯一的医生,如果你也像尤瑟夫卡那样发了狂,别人就彻底没有指望了。”
玛利亚对自己的病症不甚在意,倒是被他无意中透露的消息惊到了。
“尤瑟夫卡姐姐……她怎么了?”
罗兰别过头去,不知该怎么回答。
“别问了,玛利亚。”歌罗法看出罗兰的苦衷,伸手触摸女牧师的额头,施展圣武士的职业能力“移除疾病”。
玛利亚害羞的咬着嘴唇,静静站在那里接受治疗,直到眼中的狂化症状消退。
“罗兰,我带你去见霍尔蒙克斯大师,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想对他说。”歌罗法帮玛利亚理了理蓬乱的头发,转身走向庭院中间的大屋。
玛利亚快步跟了上去,很自然地躲在歌罗法的影子里,仿佛这样可以加深她与歌罗法的亲密接触,而又不会引起他的觉察。
柳德米拉望着他们的背影,扭头与罗兰交换了一下眼色,会心微笑。
走进大屋,罗兰恍然间还以为自己闯进了小学课堂。房间里排列着整齐的桌椅,一眼望过去全是面黄肌瘦的“小萝卜头”,男孩女孩大约各占一半,多数带有或轻或重的狂化症状,还有几个肤色灰白、指间生蹼的小家伙,似乎是杰西卡的同类——出生在阿克伦的邪神眷属。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