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这家钟表厂而言,在这里工作的人多为伊莎贝尔口中的“大众”,这沉默的大多数被上流社会的富豪权贵鄙视了太久,以至于自己都觉得低人一等,但是谁又没有尊严,谁又不想得到别人的尊重?从前大众阶层只敢私下里抱怨,却不敢公开宣扬这种打破阶级壁垒、“大逆不道”的想法。如今时易世变,由革命中诞生的寇拉斯政权有意识的进行民权宣传,以图彻底摧毁远东大地上残余的封建势力和守旧思想,而伊莎贝尔刚才那番标新立异的宣言以及她推出的“大众表”,恰恰能够满足广大民众表达自尊与自信的渴望,完美契合远东新政府的宣传导向。
哪怕仅从商业推广的角度来讲,伊莎贝尔的倡议也不失为一条良策。
“大众表”的定价符合工薪阶层的消费水平,购买“大众表”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商业行为,同时也是意识形态的间接投射——购买者可以借此表明一种基于自信的态度,以行动打破富豪权贵以奢侈品为砖石筑起的那道无形壁垒。对寇拉斯政府而言,这是一种并不露骨的政治动员。
罗兰还由伊莎贝尔对钟表的品牌定位联想到地球上的一则经典广告——七喜,非可乐。七喜汽水通过广告实现了产品的精确定位,那些对可乐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感到厌恶的人,那些不想喝可乐又懒得花心思挑选其他口味汽水的人,自然而然的会被七喜汽水这则“借力打力”的广告吸引,成为七喜汽水的潜在客户群。
“大众表”具有相似的心理暗示效果,购买这种表的人未必就买不起昂贵的手工钟表,其中将不乏那些厌恶奢华习气的思想开明的人士——这种逆反心理在富有家庭出身的青年知识分子阶层并不罕见。
“大众钟表,代表大众——伊莎贝尔,你觉得这句广告词怎么样?”罗兰满怀期待地问厂长女士。
伊莎贝尔反复念诵了几遍,点头笑道:“很押韵,而且朗朗上口,我觉得很好!”
“回头你去联系日报社和晚报社,在报上刊登大众表的广告,相信会对促销很有帮助。”罗兰从展示柜上拿起那块男士怀表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找杜瓦林大师,伊莎贝尔,你不介意把这块表借给我吧?”
“哈哈!王子殿下亲自替我推广‘大众怀表’,这么好的模特哪儿找去,我当然是求之不得,这块女表也送给你了!”伊莎贝尔大方的将那块女士表也顺手塞到他手里,“对了,你说要去找谁?杜瓦林大师?”
“找他老人家请教一些工业材料方面的问题。”罗兰随手将两块怀表装进衣兜。
“那你来的不巧,杜瓦林大师上午还来过,帮我们改良制作怀表轴承的工艺……”伊莎贝尔思索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去了新成立的那家‘水泥厂’,虽然我不太明白‘水泥’是什么东西,不过听杜瓦林大师说话的口气,似乎对这家工厂非同一般的看重。”
“水泥厂吗?”罗兰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随即向厂长女士挥手作别,带着谢苗·伊万诺维奇直奔水泥厂去了。
出了钟表厂大门,谢苗·伊万诺维奇向罗兰提议:“殿下,水泥厂设在香皂厂附近,距离这里大约八里路,步行太费时间,咱们还是乘坐马车赶过去比较快。”
罗兰注意到厂门外就有一辆公务马车在恭候,又想到谢苗·伊万诺维奇陪他跑了大半天也够辛苦的,就点头同意乘车前往水泥厂。
马车启动之后,罗兰坐在敞篷车厢里随口问管委会主任:“谢苗·伊万诺维奇,你对水泥这种新材料了解多少?”
“略有所知,王子殿下,根据我的观察,这种新型粘合剂注定会取代沥青、黏土、树胶或者其他种类的粘合剂,将在建筑工程领域掀起一场影响深远的革命!”
“哦?你真的这么看好水泥的前景?”罗兰笑着追问。
谢苗·伊万诺维奇郑重的点了下头,“水泥的好处显而易见,首先其主要材料无外乎黏土和石灰石,这两种材料都很常见,成本低廉,烧制工艺也很简单,但是与廉价的原料截然相反,水泥具有令人惊讶的神奇性能,干燥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灰尘,接触到水分之初看起来也不过是普通的黏土,可以很方便的塑造成各种形状,然而过不了两天就会凝结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哪怕被暴雨冲刷也不会溶解变形,最初我们都把这种新材料当成替代沥青的建筑粘合剂,然而马特维阁下慕名前来查看水泥硬化结晶的过程过后,提出一个新的观点。”
伊莎贝尔毕竟只是钟表厂的负责人,对于自己职权范围之外的事情所知不多。谢苗·伊万诺维奇则不同,身为工业区的总体负责人,他对园区中所有工厂的生产活动都要保持高度关注,谈起“水泥”这种新兴建筑材料来不由眉飞色舞。
“说说看马特维先生提出了什么新观点?”罗兰好奇地打听。
“交通大臣阁下认为单纯将水泥当做建筑粘合剂是一种巨大的浪费,这种材料本身就是一种划时代的新型建筑材料,与传统的建筑材料——比如木料、石块、土坯和砖块——相比,具有很多优势,特别是硬化特性,在交通建设和军事工程方面都有广泛的用途。”谢苗·伊万诺维奇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马特维先生还与杜瓦林大师合作,开发出一种利用水泥的新方法,把水泥和沙子掺和在一起,添加钢条制成大块的泥坯,等到泥坯硬化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