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恩踏出北域大公府时,他当即就看到一辆黑色肃穆的马车正静静地停靠在路边。
那是阿曼达女士的车架,而显然的,这架马车的主人一直都等在这儿,为了他。
“发泄完了吗?”车门被打开,阿曼达女士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上马车来:“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杀了他呢。”
“所以您放弃了睡前的阅读时间,就是在这儿等着我自首吗?”伊恩苦笑着一步踏上了马车,而当他看到阿曼达女士双膝上所摆放的厚重书籍时,他嘴角的苦笑意味愈加浓厚了些:“好吧,看来您没有放弃您唯一的乐趣。”
“这是好事。”
“嗯?”伊恩微微一愣,对于阿曼达女士忽然说出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你能为了那个孩子发火,和你能最终控制住自己的愤怒。这两点都是好事。”阿曼达女士抬起了头,微笑着注视了过来,仿佛可以通过兜帽下的阴影看到伊恩此刻的脸:“前者说明你还没有泯灭良知,后者说明你正逐渐变得成熟。”
“我自己可不这么觉得。”伊恩摇了摇头。事实上,他发现自己这么多天来的行动,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能改变,什么东西都没能做到。
的确,阿萨硫斯与黑天平会的阴谋被发现了,但是在这之后呢?罪民们依旧没能逃过被驱赶出北域的结局,在这一次黑天平会阴谋被揭露后,心有余悸的贵族们,他们对于这一点恐怕还会变本加厉。调查团的其他成员依旧没能找到,他们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痕迹。真正计划组织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仍潜藏在暗处,不知是否会在他们松懈的时候,忽然施以致命的一击。而汗帕克斯,他恨不得将这混蛋碎尸万段,然而却不得不克制自己。更不要说,在不久的未来,为了菲儿,自己恐怕终究还要找机会救他出去。
“不要觉得沮丧、也不要觉着憋屈。你已经接触到了同龄人接触不到的东西,做到了很多同龄人做不到的事情。你现在之所以会感到难受,只不过是因为你正在挣扎破茧,等待蜕变而已。”阿曼达女士安慰道:“更何况,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汗帕克斯那么狼狈过了。”
“您有些太过誉了。”伊恩可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轻飘飘起来。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要真正面对那些尔虞我诈、阴谋诡计,说实话他还嫩得很。而说到实力,汗帕克斯那个混蛋又哪里拿出过真正的实力来。从头到尾,他就不过是拿出了那条众所周知的白蛇摆显了一下,其他的心象一个都没露出来,分明是算准了自己不可能对他下杀手,半推半就地给自己揍了一顿,好让自己消掉憋在心里的这口气而已。
这种心思完全被人掌控的感觉着实是糟糕至极,伊恩实在是不愿意再在这上面徒生闷气。与其纠结于这些,倒不如想想怎么弥补之前的过失,解决后续的那些麻烦。
“奥萝拉现在怎么样了?”这么想着,在略一沉吟后,他问出了此刻他最关心的问题。议会的后半段完全就是一场闹剧,而这个女孩在那之后被阿曼达女士带到了自己的府邸。伊恩知道阿曼达女士会善待她,但是他所担心的是那女孩儿当前的心理问题。
“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敢和任何的大人接触,但是我的侄子似乎倒是能和她说上几句话。所以,我就让他去照顾她了。”
“您的侄子?”伊恩一怔。
“我就不能有个侄子吗?”阿曼达女士难得地调侃了一声,而后侧过头去望向了窗外:“他的品行我是知道的,而且他和奥萝拉同龄,我认为让他去和奥萝拉接触一下,或许会比我们这些刚刚给了她巨大伤害的大人去安慰她,要好得多。”
让孩子去安慰孩子么?伊恩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觉得这倒不失为是个好办法。而且,既然阿曼达女士已经说了对方的品行不错,那么想来以这位女士的目光,应该不至于会看错人。
“那么,奥萝拉的姨妈呢?”伊恩问道:“我记得她还有个姨妈,叫做苏珊的。”
“她也在我那儿。”阿曼达女士回答道:“等到奥萝拉恢复了之后,我会让人送他们去鲁斯贝尔,和其他的罪民汇合。当然,如果直到神临日,她都没能恢复过来的话,那就只能让她们在这儿呆着了。”
“那就麻烦您了。”伊恩点了点头,确实他也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无需如此,我对罪民并无偏见,之所以排斥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是造成北域不安定的因素而已。”阿曼达女士闭上了眼睛,脸上流露出来些许的疲惫之色。
“回去吧。”她低声地对伊恩说道:“你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彻夜不归会让你母亲担心的。过段时间,我会找个可靠的治愈系能者,让他到你家去看看那位调查团成员的情况,尝试下能不能让他苏醒过来,好让我们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目前来说也只能这样了。”伊恩微微点头。他对于阿曼达女士会知道他的家庭状况一点都不奇怪,从他坦白身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了这种准备。而就眼下的状况而言,与其大海捞针地去找考尔比,或者其他调查团员的情况,倒不如先治好昏迷不醒的艾丝特,或许还能从他口中知道点线索。
“那么日后再见吧,女士。”伊恩微笑着向阿曼达女士道了个别,自马车之上一跃而下,缓缓地向着阴暗的小巷中行去。而当他的身影就将要隐入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