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对谈元娘的性情也有几分喜欢。
谈元娘虽然也不是什么柔善性子,但她爽朗又泼辣,不似郑大奶奶那般深沉多疑,虽然同为官眷,但其实是很好相处的。
比起郑大奶奶,江慧嘉当然更愿意与谈元娘打交道。
谈元娘不肯收回礼物,江慧嘉也就不再多提,只是仔细观察了一番谈元娘的脸色,道:“我给元娘姐姐开一张调理身体的方子罢。”
谈元娘一怔道:“我的身体,可是有什么问题?”
江慧嘉笑道:“并没有,只是元娘姐姐近日太过忧思劳累,因此有些气虚,吃几贴药,调理一段时日,便当是养生了。”
谈元娘也笑道:“麟儿这个小东西,可不是把我给折腾得够呛么?你的方子定然是极好的,那快些开罢!”
江慧嘉就又给她把了脉,根据她的脉象情况给她开了个补血养气的单方。
谈元娘郑重收了方子,又与江慧嘉闲话了几句。
忽然道:“说来我也是真好奇,慧娘你学医究竟是多久了?你医术这样了得,倒将那些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大夫都给比下去啦。”
历来做大夫的,总是年纪越大越得患者信任。
盖因医生这个职业最是讲究经验,便是有再好的传承,不经受实践的考验,天才也有可能变成庸才。
江慧嘉不但是女子,她年纪还这样小,这一身医术自然令人惊奇。
不过好在谈元娘终究是外行,她只知道江慧嘉令人惊奇,却并不能明白这“奇”究竟“奇”到了什么程度。
江慧嘉微微一笑道:“我看过一段时间医书,在家乡也有过两三月的行医经历,后来有幸得到一位老神医指点……”
说着又皱皱眉,叹道:“可惜他老人家不肯收我为正式弟子,甚至就连姓名来历都不肯透露。我也并非医术了得,只是恰巧得过高人指点。”
她这样说,其实并不是没有破绽。
可是在这种非常私人的事情上头,许多时候就算是破绽一堆,旁人也未必就能指得出来。
就比如说神医指点这个问题,如果有人要追根究底,那必然就会涉及“哪位神医、何时指点、指点有多久”之类的点。
这种问题江慧嘉是回答不出的,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回答呢?
她大可以保持神秘。
越是神秘,反而越是会有人费尽无数脑汁帮她将谎言圆回来。
她只要循序渐进,不在一开始做得太出格,太张扬,就不怕被人怀疑。
谎言说上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沉默才是谎言的温床。
江慧嘉知道,自己的经历必是被谈元娘调查过的,这时候她半真半假地说了这一番话,谈元娘就是不全信,说不得也要在心中脑补出七八分来。
果然谈元娘出神了片刻,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就笑道:“因而还说是缘分!也是我家麟儿与你有缘。”
又说到这一次院试放榜的时间:“要到九月初二才放榜,今年中秋你们必是要在府城过的罢!”
江慧嘉道:“是要等看过成绩以后再回去,中秋便也在府城过了。”
谈元娘就说:“其实说起来,你夫君往后是要继续进学的,若中廪生,往后在家乡的时日自然就更少了。不是去县学,便是去府学。你们倒不如就在府城定居,不然……”
她顿了顿,又道:“总不成叫你夫君在学里住宿读书,你反倒一个人独守在乡下罢?”
这个问题江慧嘉还真没想过,穿越至今也有几月,尤其是在与宋熠定情之后,她其实是从心底里就将青山村的桃林小院当成自己的家了。
她知道宋熠必有一日要走出去的,她自己也并没有想过要一世困守青山村。
可是同样的,江慧嘉也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样早。
她还总觉得自己留居小村是常态,她甚至已经习惯了青山村的风土人情。
可是宋熠若中廪生,去官学读书是必然的,否则没有这个生员的身份,往后又怎么更进一步去考举人?
江慧嘉略迟疑道:“元娘姐姐说的是,但我夫君本是粟水县青山村人士,便是要到官学读书,日后入的也是县学,只怕不好在府城定居。”
谈元娘满不在乎地笑道:“虽说同样是官学,县学又哪有府学好?本届山长萧先生可是林大儒弟子,本身亦是享誉江南道的大名士。正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施朱则赤,受萧先生教导与受县学老学究教导,哪里能一样?你家夫君只要能得中廪生,我保他入府学!”
她这番话可就显出知府嫡女的气派来了。
江慧嘉感激她的好意,但并不能就此答应,因此只说:“元娘姐姐好意我心领,但且说句丧气的,我家夫君……能不能中廪生尚且未知。倘是中了,才好再说其他。”
大靖朝的科举规定,生员分三等,上为廪生,中为增生,下为附生。
府学、县学廪生名额都是有限的,既以成绩分,又以地域分。宋熠就算中了廪生,那也是县学的廪生。倘若硬生生要插到府学来,那就是与府学廪生争抢名额,这种拉仇恨的事情,是宋熠一个寒门子弟能随便做的吗?
谈元娘所处的位局不同,她能随意说出给宋熠一个府学名额的话,江慧嘉却不好轻率应和。
否则就不是帮宋熠,而是在害他了。
谈元娘有些意外,没料到江慧嘉竟会婉拒。
但随即她的笑意又更深了些:“好,既是如此,便待放榜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