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该起了,姑娘……”

耳畔是轻柔的呼唤声,然而卓诗云此时却不愿从梦里醒来。她终于又一次在梦里,梦见了她娘,他们一家人还住在那院子里。

虽说还未进入酷暑,可沉睡不醒很容易梦魇住。姑娘吃过中饭,说她要休息一下,哪知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也没见她醒过来,玉翠只好过来喊她起身。

纵然那梦里的画面是那么的温馨又美好,卓诗云被耳畔的声音一扰,很快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见面前的是她的大丫头玉翠,揉了揉眼睛道:“玉翠,什么时辰了?”

玉翠一边扶着她起身,一边回应道:“快申时了,姑娘可得快些起了,待会儿白姑姑就要过来了。”

卓诗云揉了揉太阳穴,“是啊,白姑姑要过来,倘若看见我还在床上,定然又会念叨我了。”

话虽是这么说,然而脸上却并没有丁点的畏惧,反倒很是亲昵。

玉翠服侍她洗漱,一边说道:“白姑姑才舍不得念叨姑娘,只怕是私底下念叨玉翠呢。”

卓诗云笑着伸出手去点了点她的额头,“越发没个规矩了,都敢说白姑姑坏话了。”

玉翠也不怕,只嘻嘻笑着。

卓诗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感叹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玉翠,你说我若是让白姑姑随我一起,她愿意吗?”

玉翠打开胭脂盒,替姑娘脸上细细抹上一层香膏,仔细的晕开,“白姑姑最疼姑娘,姑娘这就要嫁去杜家,姑娘若是开口,白姑姑是肯定舍不得姑娘一个人去那儿的。”婚期已近,不日她就要嫁去杜家了。阿峰哥去岁虽是第一次参考,却一下子就考中了举人,父亲嘴上虽然说让他继续努力的话,私底下却高兴坏了,那夜还吃了好几杯酒

。想到阿峰哥,卓诗云脸上也浮起了两片红云来,那年父亲将自己许给他,当时她年纪尚小,知道阿峰哥哥以后就是自己的丈夫,她虽然还不太明白两个人以后就住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些年过去,她却极其感谢当年父亲做出的这个决定。爹一去就是多年,再没有消息传回来,后来她也长大了,阿峰哥却顶着家里人的压力,硬是替

她拖延时间,只希望能盼来爹爹的消息。他对她的呵护,她都看在眼里,虽然阿峰哥平时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小时候尚且还好些,后来他们长大了,他反倒越发显得客气了。卓诗云一度以为他对她其实只是迫

于家里的压力,因为自己的爹爹曾经是他师傅的缘故,可后来外面的人都说她爹爹可能已经死在外面了,他却怕她伤心难过,关心她,开导她。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他那张红红的脸,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眼睛只盯着地上,都不敢看她。再后来,她去大姐家里串门的时候,大姐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大姐说当初这门婚事,虽是她替他张罗的,却是他自己亲口承认愿意的,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大姐还说起阿峰哥小时候,原来小时候的他也曾经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卓诗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一笑,她是那么的幸运,哪怕幼年丧母,可父亲一直都很爱护他们姐弟两人,也未曾再娶。在那艰难的年月里,白芷姑姑也一直陪着他们姐

弟,在卓诗云心里,早已经将她当成亲人,而非下人。这一次就要嫁到杜家去,她却不得不开始考虑白芷姑姑,平心而论,她是希望白芷姑姑能和她一起走,以后自己替她养老送终。这卓府,弟弟会成家,内宅有了女主人,

白姑姑将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自打当年母亲过世之后,他们家里外都是白姑姑在操持,爹走后的那几年里,白姑姑怕别人欺负他们姐弟,一直都护着他们,甚至连终身大事都耽搁了,卓诗云已经习惯

了她在身边的日子,可是,她真的愿意跟自己走吗?

对一点,卓诗云不敢保证。她以前懵懂,有些事情看不清楚,可到底她也长大了,情之一字,她看得明白。白姑姑她,恐怕是将一腔真心放在了爹爹身上了,虽然从来没有听见她说起过,然而眼神

是骗不了人的,哪怕她一直都很注意。卓诗云不知道白姑姑对爹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可看她这么多年都是单身一个人,前几年她想过要不放白姑姑自由,再替她找个夫家,虽然白姑姑早已经过了花嫁之年,

但年纪并不很很大,只是这事儿她提过一次就被姑姑否决了。

当时白姑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那双眼睛里含着一种忧愁,她拒绝了自己的好意,还说她这辈子已经断了成亲的念头。那年父亲终于回了家,印象中曾经如青竹般挺拔儒雅的父亲,却佝偻了脊背,两鬓斑白,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岁月的沧桑刻在他的脸上,皱纹也早早的爬在他的额间

眼角。她高兴父亲回来,扭头却看见白姑姑站在远处早已经泪流满面,眼睛孺慕之情溢于言表,那种压抑的苦涩情感,刹那间卓诗云方才明白,原来白姑姑不是讨厌男人,而是

她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震惊,苦恼,可唯独没有生气,如果是其他别的女人,卓诗云可能因此生气,可白姑姑不是别人,可以说在这个府里,除了爹娘,她就是最爱护他们,也是最忠心的那个

人。

眼里有些润润的,卓诗云低下头,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姑娘……”白芷边走边掀开珠帘,看见卓诗云坐在梳妆台前,玉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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