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柔感觉在床上仿佛睡了一个世纪。她做了好多个很长很长的梦,其中一个梦里,她被困在一个三人高的植物迷宫中,茂密的树枝伸得到处都是,她在迷宫中来回奔跑,想要去找到出口的方向。跑着跑着,曲柔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在朝她挥手,她好奇地想看清那人是谁,可不管她怎么跑都始终追不上。风的呼啸声音好大呀,大到根本听不清那个人在对着她说些什么,曲柔一急,奔跑的速度更加快了起来,她不断在追,那人不断在退后……她越跑越快,终于在一个转弯角,那个人跑进了死路里面,曲柔伸手一抓,切切实实碰到了他的肩膀。
她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眼前,岳清桥正在唤她:“柔儿。”
“爸爸!”曲柔一惊,从睡梦里倏地睁开眼,方才的植物迷宫不见了,喊她名字的岳清桥也不见了。曲柔大口喘着气,过了好几秒,大脑才恢复运作,她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还没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曲柔,你醒了?”一个熟悉又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曲柔应声转头看去,黑暗中一个男人的模糊轮廓正坐在她的床边,不用看清他的脸她就猜出来了,是王明秋。
她动了动身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才发现,王明秋的手正握着自己的手。她脸一红,连忙将手抽出来,好在房间没有开灯,她的窘态也不至于无处可藏。
王明秋扶她坐直了身子,又打开了床头灯,曲柔这才看清楚,自己正身处一间病房里面。
“我怎么会在医院?”曲柔努力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发现自己头疼得厉害,她忍不住“哎哟”一声,伸出双手紧紧护着脑袋。
“你慢一点。”王明秋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继而又把枕头垫好,让她慢慢地靠了上去。等曲柔看起来适应了一点之后,他这才告诉她:“你昨晚喝多了,早上孙姐去你家发现你情况不妙,就直接把你送来医院洗胃了。”
“我……”经过王明秋这么一提醒,曲柔这才隐隐约约记起来昨晚自己在家喝酒,喝到哪个点上突然就断片了,后面的事情则是一概不记得了。她在病房里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孙心梦,于是又问道:“心梦姐呢?真是麻烦她了。”
“她在医院陪了你一整天,我白天有点事,晚上才到的医院,我已经让她回去先休息了。”
原来,他也是刚到不久。不知为什么,一想到王明秋并不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曲柔就有点失落。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现在也没事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曲柔,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非要喝这么多?”王明秋的脸上满是担心,这倒是让曲柔心中温暖不少。
只是一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她就忍不住拼命摇头,试图要摆脱梦境中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见她不肯说,王明秋也不再勉强,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心疼地说道:“没事,你不用说,也不用去想。所有噩梦都不会再发生了。”
“什么意思?”曲柔不解地看着他。
王明秋顿了一顿,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我之所以早上没能在医院陪你,就是去处理一件事情,我手下又一个叫阿四的人,一直负责盯着岳清桥的行踪,这几天他有了确切的消息,所以我一大早过去了一趟。”
“你见到他了?”曲柔一脸惊愕。
王明秋点点头,温和地说道:“你别怕,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在缎县找了一个女朋友,住在别人家里面,花着之前的钱,过得很潇洒,没人找他的麻烦。”
“那你……”
“他告诉我他昨天打电话又找你了,他又要问你拿钱是吗?”
曲柔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王明秋的声音更温柔了:“你别怕,他不会再缠着你了。我给了他一笔钱,只要他计划着用,足够他花好长一段时间了。他答应我,不会再缠着你,你可以继续过自己平静的生活了。”
“你给他多少钱?”曲柔大概知道岳清桥是怎样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若这笔钱不是足够厚,怕是没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离开缎县。
王明秋的眼睛像一汪平静的湖水,无波无澜。“一百万。”他吐出了这个数字。
曲柔吓了一大跳,声音都忍不住有些颤抖:“一百万?!你为什么要给他一百万!他……”她骤然停住了,因为实在找到更适合的措词。
“没事,你别放心上。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心安,以后不必再怕他会突然出现,毁掉你的一切了。”王明秋揉了揉她的发,轻声安慰道。
“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值得。”
于是,曲柔不再说话,她把头搭在自己的膝盖上,静静地在想心事。一旁的王明秋也不打扰,他为她拉好被子,又出去找医生来确认情况。
曲柔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出了小小的病房。
殊途同归。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四个字来,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她最喜欢的词语了。
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不管拥有着什么样的开始,都不重要。
因为我们终将踏上同一个归程,因为我们一定会再次碰面。
只是……
她跟王明秋,只怕是同途殊归吧。在同一条路上的两个人,其实走着的并不是同一条路。
曲柔太清楚自己跟他的差别了。
假以时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