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哈......”
纳兰暝独自缩在冰冷的墙角里,鲜血从他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淌出,染红了背后的墙壁。
这是一间昏暗、密闭的狭小石室,屋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一个足以装下一个小孩的大号培养罐。它被摆在房间中央的那张方桌上,由钢化玻璃与钛合金,以及其它各种先进材料及元件构成,自带独立供电装置。这玩意是纳兰暝从永远亭的地下实验室里头抱出来的——那是他生平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绿色的、泛着奇异的微光的培养液填满了整个容器,时不时会有几个气泡,从那容器的底端往上飘去,途中轻轻地拂过一些,鲜活的、还在跳动的人体器官——那都是纳兰暝的身体零件。他将它们,依照由头到脚的上下顺序,在那大罐子里排了个整齐。
“糟糕......糟糕透顶......”
纳兰暝按着他那根失去了手、血还没止住的右臂,咬着牙,惨白着脸,喃喃自语。他的两腿则小心翼翼地蜷着,以免触碰到断裂之处的伤口。
他此时的状况,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躯干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致命与不致命的伤,自不必多提,他只能庆幸受伤的时候,自己的内脏不在身上。原本的四肢已断其三,只剩下一只完整的左手,在地上爬都嫌费劲。
如果他不是吸血鬼的话......好吧没有什么如果了,如果把所有的“如果”都纳入考量之内,那这个世界也太恐怖了些。
“还好,只能说还好,”纳兰暝苦笑着,自言道,“我还是逃出来了。”
“是吗?”
这时候,这耳熟得有些亲切,亲切得有些叫人害怕的声音,惊得纳兰暝如一只野兔那般竖起双耳,僵直不动了。
“你从谁手上逃出来了?”
他看见,一个跟新年的新内圌裤一样崭新的、毫无损的风见幽香,正站在那大培养罐的对面,冲着他嫣然一笑。尽管,透过那弧面的容器与其中的绿色溶液看去,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扭曲,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你......你好啊,幽香......姐姐......”纳兰暝咽了一口口水,眼珠子下意识地瞟向了别处,“我还以为你不在......”
“是啊,我不在。”幽香微笑着道,“但现在,我在。”
“而且,”她接着道,“这颗星球上,并没有哪一处,是我‘真正不在’的。你试图藏起来的那些小秘密,我当然都知道,只要我想知道的话。”
这句话,若是让初次见面的人听了,应该会有几分不解。不过纳兰暝很清楚,不,是经过了与她的那一战,他才如此清楚地理解了,风见幽香这个妖怪的本质。
她是自然意志的聚合体,以“人”的姿态现世。无论何时,出现在纳兰暝眼前的这个名为“风见幽香”的女子,都不过是她的万千化身之一。真正的她,打一开始就在那里了。
这颗星球的表面,无一处不在“大自然”的笼罩之下。所有的生灵,都生活在她“之中”,而非她“之外”,正如人类肠道之中的细菌那般。故而,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真正地变成“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甚至“无所不能”的存在,就像纳兰暝将她的化身破坏掉以后那样。
另外,他还知道,将她的物理存在,那个人形化身破坏掉,并不能对她构成威胁。她只要想,随时随地都能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甚至更优秀的化身出来。所以他的作战计划还得再修正一下,当然,那并不是眼下最要的工作。
幽香往前走了一步。
纳兰暝想往后退一步,但他的背后是墙壁,所以他只能强挤出一个微笑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那玩意了吗?”
幽香站在那个大培养罐前,一脸好奇地注视着其中的那些脏器。对纳兰暝而言,她此时的眼神,就如同是菜市场里的豺狼,在屠户的铺子前挑肥拣瘦。
接着,他看见她双手抱住了那培养罐的顶盖。正当他想着,“这家伙该不会是要把它打开吧”,的时候,“嘭”的一声,她就把那个盖子打开了。
“嗯......”
幽香撸起袖子,舌头舔圌着嘴唇,以小姑娘抓奖的欢喜神情,伸胳膊进去掏了一阵,纳兰暝则惊恐地看着她那锋利的红指甲在他的“心肝”之间上上下下。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俩人正处在同一个游乐园里,幽香在领奖处,纳兰暝在过山车上。
“哦,有了!”
幽香这么说着,便将胳膊抬了起来,离开了那缸培养液。纳兰暝见状,便也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她两下甩去了沾在胳膊上的液体,又将她从培养罐中掏出来的那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玩意,凑到眼前仔细地瞧上了一番。
那是一枚血红色的多面晶体,晶莹璀璨,状如鲜血染过的钻石。只不过,它这大小放在钻石身上,恐怕得是稀世奇珍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一滴血’么?”幽香闭着一只眼,一边赏着那枚晶石,一边问道。
“确切地说,是血液的结晶。”纳兰暝道,“那是我为了将自己的血液长期保存,特化出来的假死形态。在这种状态下,血细胞的性质近似于‘非生物’,几乎不消耗任何能量,同时其高度聚合的表面会变得坚固无比,外力难以摧毁。”
“一枚这样的结晶体,大约能保持一年左右的活性。”他补充道,“在那之后,它会死去。”
“一年啊......”幽香放下了那枚晶石,“还是太短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