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孝元皇后进宫前一日,陪嫁的东西就已经先一步进了宫,由专门的嬷嬷进行铺陈,一部分摆了出来,一部分还在昭阳殿的库房里。
如今说要全部送还给威北候府,自然还是由当日内务府经手的人再一一收拾起来。
皇帝站在一边,看着宫人收拾东西。
多宝槅上的玉石盆景,内室条案上的琉璃桌屏,妆台上珐琅嵌宝的妆盒与各种头面首饰,就像那晚一样,原封未动。
皇帝看着那些代表着过往的东西一件件被收拾起来,又转头去看卫婉。
她却转开头不看那些东西,两眼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的神色看在萧绍昀眼中,又是一阵难过,他牵着卫婉的手出了门,再也没有去看那些东西。
她从前喜欢的东西,如今都不喜欢了,那就再也不要看见了。
威北候夫人正忙着给女儿重新预备嫁妆,忙得团团转。
忠义伯夫人也带着石婉柔过来帮忙。
这些日子,石婉柔也是渐渐想开了,再加上她与薛云涛的事情到底没有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她出来走动了几次之后发现,她还是人人眼中贤良淑德的忠义伯府大小姐,所以她也就慢慢抛开了那些羞愧心灰,逐渐回复了从前的活力。
世家贵女应选的两天已经过去了,早就按捺不住的梁思贤也不再避人耳目,也是见天就往威北候府跑。
可惜当初因为徐成霖的事情,石婉柔与梁思贤两人算是结了梁子,此时两人在白成欢的欢宜阁中一碰头,更是尴尬,只是碍于白成欢的面子,倒也没有闹起来,只是淡淡地打了招呼就谁也不理谁了。
梁思贤一个国公府的嫡女,当真端起架子来,那是绝不会去看石婉柔的脸色的,只拉着白成欢的手感慨万千:
“我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你居然愿意嫁给秦王世子,我听说的时候,还准备让我父亲想想办法呢!”
说着,想起从前,想起成欢这遭的一圈儿的罪,还有如今赫赫扬扬的婉贵妃,不由得眼圈儿都红了,可碍着石婉柔在身边,很多话也只能堵在心口说不出来。
白成欢知道她的意思,笑道:
“看看,我一个虢州武官的女儿,又是有疯傻的旧疾,能嫁给秦王世子殿下,人人都说我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你这样,怎么倒是看着我是要去受罪?思贤,你只管放心,不管从前我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只要活着,总要往前看,你说呢?”
梁思贤抬头望着白成欢眼中的一片深意,忽然就悲从中来,可又不想让石婉柔看见,只一把抱住了白成欢在她耳边叮嘱道:
“对,你只管往前走,不管谁与你多么相似,我心中的成欢,只有你一个人,这辈子,我们都是好朋友!”
石婉柔冷眼瞧着她们两人黏黏糊糊的样子,又隐约听梁思贤提起“成欢”二字来,想起从前梁思贤与成欢那样要好,如今却还跟这个“成欢”如此交好,仿佛是全然忘了从前那一个,心中就大不自在,站了起来道:
“原以为梁四小姐与成欢是不同的,如今才知道……罢了,你们好好说话,我去看看姑母,免得我在这里碍眼扰了你们。”
说完,也不管梁思贤与白成欢是个什么脸色,自己就径自下楼走了。
梁思贤愤愤然就要去与她理论几句,却被白成欢拉住了。
“她是在为从前的那个我不忿,说起来,也是一片真心。”
梁思贤默然,也明白了过来。
的确是,按着从前的情形,石婉柔待成欢还是相当不错的,也算得上姐妹情深,可到底如今……
“成欢,你为何不让她知道……”
“思贤。”白成欢笑着对梁思贤摇摇头:“徐成欢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就让她彻底安息吧,不能让再多的人知道了。”
梁思贤红了的眼圈就更红了,但是片刻之后又乍然笑开,带着她一贯的明朗笑容:
“成欢,秦王世子是个不错的人,在我看来,比从前的那个好。”
白成欢也笑笑,是啊,大家好像都这么想。
两人正说着话,萧绍棠居然就来了,看见梁思贤在,也是一惊,就要回避。
梁思贤就促狭地看着萧绍棠:
“这可真是一刻也等不了想要把成欢拐到你们府上去吗?”
正说着话,就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传来。
白成欢对摇蕙和阿花的脚步声是熟悉的,只一听,就听出了这不是平日里能上楼来的人,她转过头去,正好看见前儿才被阿花告过状的莲枝手里端着个茶盘款款走过来。
茶盘上放着三盅茶,莲枝低眉顺眼地上前,葱绿的裙子飘飘摇摇煞是好看。
梁思贤是知道白成欢的规矩的,除了摇蕙和阿花,可没人轻易能上得了楼上来。她就觉着这莲枝古怪,沉吟了一下笑道:
“成欢,你这个丫鬟面生的紧,看起来还是个美人坯子呢!”
白成欢笑微微地:“我这欢宜阁,处处是人才。”
莲枝就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对梁思贤笑道:
“梁小姐说笑了。”
脸上却露着些小小的得意。
陪嫁丫鬟是要讲究容貌的,既然梁小姐都这么说了,想来四小姐也不会看不见她。
莲枝先奉了茶给萧绍棠,萧绍棠没接,反而依依不舍地跟白成欢告辞:
“我先去,一会儿再来看你。”
莲枝掩了自己的一丝失望,才又奉茶给白成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