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秦王才陡然放弃了所有支撑,颓然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
“兰君,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那个温柔女子就站在这门边,一手抚着隆起的肚腹,一手挥动跟他告别,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里,有日渐多起来的柔情。
那时候,他是多么幸福!
可现在他回来了,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前半生,流血不流泪,他的后半生,却好像要把没有流过的眼泪全都流尽。
萧绍棠与白成欢回去之后,并没有去休息,而是立刻召来了秦王的亲兵之一,林语。
“今日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卑职只是在外面等候,王爷与皇上独自在昭阳殿相对许久,不许人靠近,具体说了什么,卑职也不知晓。”
林语这样的回答,萧绍棠与白成欢想了想,也猜测不出什么来。
不过看秦王今夜只是悲伤,并未焦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林语走后,白成欢叹了口气:
“其实不必问也想得出来,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回来,父王的心情就不会好。看父王刚刚的脸色,实在是令人担心。”
“但这些,迟早要面对的,别想太多,父王不是这么容易被击垮的人。”
萧绍棠心里也担心,但还是竭力安慰白成欢。
自从白成欢有孕以来,虽然没有别的孕妇害喜的那些症状,但也是日益容易感到困倦。
她跟着他奔波了这么久,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来秦王府了,白成欢起先还以为自己会有些不习惯。
但是躺进早就被熏炉烘得暖和的被窝之后,只跟萧绍棠说了几句话,白成欢就不由自主地沉沉睡去了。
帐外的灯火暖意融融地照进来,女子娇美的面容朦朦胧胧。
萧绍棠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亲,然后重新披衣起身。
这样安宁的幸福总是得来不易,而破碎掉的幸福,总会在人心上划出深深的印痕,永生难以愈合。
父亲大概还在怀念他的母亲,他很想去陪陪他。
夜色中,萧绍棠拎了一壶酒,穿过了小半个秦王府,再一次来到了清帆阁的门外。
清帆阁内外灯火全熄,一片漆黑。
听到脚步声,隐匿在暗处的亲卫掠了过来,看见是萧绍棠之后,才又无声的行礼,退了回去。
萧绍棠向他们颔首示意,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漆黑中毫无声响。
“父王。”
萧绍棠低低唤了一声,然后欲要扬声叫人进来点灯,就被秦王制止了:
“不要点灯。”
黑暗中,秦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是已经比他离去时好多了,没那么令人担心了。
萧绍棠也就摸着黑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坐在地上的一团隐约黑影。
他也干脆在秦王身边坐了下来,拍开了带来的酒坛子递了过去,酒香气顿时四溢开来。
“父亲,今夜,儿子陪您一醉吧。”
萧绍棠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安慰父亲心中的这种伤痛,或许,今生这样的伤痛都无法抚平,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在这样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
黑暗中,秦王将酒接了过去,大口饮了两口,又沉默了一阵,才道: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已经许久不饮酒了,你也要记得,不要轻易贪杯。”
萧绍棠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父亲放心,儿子轻易不会贪杯。”
他还是虢州纨绔的时候,虽然跟着那些人玩闹,但也并不是贪杯之人。
后来,就只有在去年的中秋夜去威北侯府探望成欢时,结结实实醉了一场。
“那就好,你若是能平平安安,万事顺遂,我跟你母亲也就放心了。”
“父亲怎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萧绍棠直觉秦王这话听起来不大对。
等到禅位大典过了以后,父亲就是天子了,他也会留在京城,怎么听着这话,倒像是要别离一样?
“今夜,我熄了所有的灯火,本来是想等你母亲的,可是她没有来,却等来了你,想来也是天意。”
秦王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慨叹,却又带着欣慰之意:
“你能来陪伴我,安慰我,我很知足,有些话,原本明日再跟你说的,如今想想,还是今夜就跟你说了吧。”
“父亲,夜深了,你还是早些安歇吧,我要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萧绍棠直觉不大好,似乎非常害怕听到秦王说出什么来,站起身就要走。
秦王却霍然起身,拦住了自己的儿子。
“绍棠,明日礼部和内务府针工局的人就要来量体裁衣,制作大典需要用到的朝服,让他们按着你的尺寸来做吧。”
秦王说得很平静,但是听在萧绍棠耳中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父亲,你在说什么?”
禅位大典需要用到的朝服,只有即将登上帝位的人,才需要礼部与针工局一起来量体裁衣!
他只是一个亲王世子,他和成欢需要用到的朝服,早在册封之时,都已经按规制制作好了,现在为什么要按照他的尺寸来做?
“不要震惊,也不要害怕。”
秦王似乎能理解儿子心中的震惊,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只是与皇帝已经商议好,要他禅位给你。”
“不!父亲,怎么能这样?为什么要禅位给我,这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