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皇权更替,还能稳居高位,有资格进宫与帝后共度上元节的权贵与女眷,十之八.九都是饱经世事的精明之人。
皇后娘娘与威国公府的关系似乎出现了不睦的苗头,是他们都能嗅出的不寻常。
可这份不寻常,在皇帝与皇后的若无其事下,他们谁也不敢出头冒进,随意提起。
所以威国公府一家的缺席,文武百官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都端着笑脸,极力让自己与流明殿喜气洋洋的气氛融合起来。
白成欢坐在萧绍棠身边,高高在上地望着大殿中的群臣,心头越发萧索,举杯与女眷们共贺了几回以后,就靠在软塌的靠背上静静地出神。
大殿的角落里,废帝西海侯神色不明地望着白成欢——
难道萧绍棠对她不好吗?为何她的脸色这么难看?
因为几乎是被软禁在西海侯府,萧绍昀对白成欢与威国公府之间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他隐隐觉得白成欢的脸色,像极了前世,他们刚刚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
那时候成欢整日里孕吐,每每强打精神也是恹恹不振。
难道……仿佛被人狠狠抓住了心脏,萧绍昀低下头去,抬起右手捂住了心口——
为什么?前世今生他苦苦追寻的一切,到最后也没有得到过,可是萧绍棠,却轻而易举地拥有了一切!
卫婉坐在女眷这边,也一直在看着萧绍昀,嘴角露出冷冷的笑意。
已经亲眼看到别人美人在怀,恩爱不疑,还是放不下吗?
既然放不下,那就只能受折磨!
而户部尚书朱思明的夫人与身边的陈夫人对视一眼,原本想与皇后热络几句的心思都歇了。
皇后的脸色,可是着实不大好,虽然平静柔和,却像是有些心力交瘁的模样。
她们心里都暗暗纳罕——皇后娘娘如今可是大齐后宫的独一份,有皇帝的百般宠爱,又事事顺心,就算是与威国公府疏远一些,也不至于如此吧?
女眷们都察觉到了的事情,坐在白成欢身边的萧绍棠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从桌案下伸出手来默然握住了她的手:
“是不是觉得累了?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息。”
“不了,宴会才刚开始,我这个时候回去,岂不是让人非议?”
既然做了皇后,白成欢也就不会推脱皇后该有的职责。
萧绍棠怜惜地抚了抚她的鬓角:
“不妨事的,你身怀有孕,原本就该多歇息,谁又能说些什么?”
“可别人并不知道啊……”
“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萧绍棠的笑意莫测,白成欢一头雾水:
“你……”
此时正值歌舞停歇,骤然安静下来的大殿上,忽然响起一个慈和的声音:
“臣妇看皇后娘娘神色似乎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宣太医来?”
白成欢循声望去,是一个四旬左右,身着郡王妃服制的妇人,面带关切,正是安西郡王妃。
白成欢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安西郡王妃一直算得上是个沉默寡言的长辈,怎么这个时候……
一边萧绍棠却已经笑容满面地开口:
“皇后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是以这些日子会觉得疲累些。”
“当真?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大殿上的气氛凝滞了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然后众人才在安西郡王妃欣喜的恭贺声中回过神来,纷纷起身恭贺。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前后两任皇帝,到如今才有了第一个子嗣的消息,于国于家来说,这都应该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是以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想,表面上都还是喜气洋洋。
萧绍棠也点头道:
“不错,这正是一件大喜事!朕今夜告知众卿,正是想与众爱卿同贺!”
“皇后娘娘身怀龙嗣,也是十分辛苦,若是实在觉得疲累,不妨,先回去歇歇息?”
一片喧哗中,仍旧是安西郡王妃率先开口。
白成欢此时已然明悟,这必定是萧绍棠提前就与安西郡王商议好了的。
此时安西郡王妃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愿意再强撑着,遂点点头道:
“本宫也确实觉得疲累,先去歇息片刻,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宽恕。”
“皇后娘娘的凤体为重,何谈失礼!臣妇恭送皇后娘娘!”
不仅是安西郡王妃,包括朱夫人与陈夫人在内一等女眷都纷纷站了起来,表示谅解。
心内对于皇后的这番客气倒都是觉得很满意。
在皇权衰弱的时候,即使贵为皇后,也要讨好臣下女眷,但此时新帝权柄鼎盛,也对皇后恩宠有加,皇后依旧能如此谦逊,这就更能显出一个人的品格来。
白成欢点点头,萧绍棠也站了起来,要亲自送她回去。
白成欢有意拒绝,却拗不过萧绍棠,只能由他亲自扶着出了流明殿。
走出大殿门的时候,萧绍棠刻意回头看了一眼。
萧绍昀的脸色如同万年寒冰一般,而如今的西海侯夫人卫婉,更是未曾起身恭送他们。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西海侯抬起头与他直视。
萧绍棠就冲西海侯笑了笑,才带着白成欢离开了。
这世界上最解气的事情,果然不是让一个痛恨的人一死了之。
而是让他活在这个世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相亲相爱,子孙满堂。
他不知道珍惜的一切,自然有人会珍惜。
而白成欢自始至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