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楠小时候在外婆家旧抽屉的角落里发现过五铢钱,流通传世品,这意味着到清代那会这五铢钱老百姓还是认的。
辫子朝可能会禁止明代货币的民间流通,但不会去管老百姓是不是偶尔在混用更早之前的前朝货币,像清朝那会绝对不会有官府去查老百姓手里头有没有“开元通宝”一个道理。
至于明清时候这五铢钱的来路,完全传世留下来的可能不多,但想象一下五铢钱那恐怖的窖藏量…
一次挖出几十吨的都有,那在古代可都是钱!量大了可能当铜卖了换当时的制钱,什么几十百来斤的,慢慢也花出去了。
这破罐子里只有几十枚五铢钱,张楠掰开些看了看,都被海水腐蚀得犹如烂渣,其也没有参杂其它制钱。
单凭这些五铢钱还不能判断沉船的年代,也不好判断:从西汉至唐皆有可能,个元明清三朝加起来时间都长。
“陶罐呢?”
问了句开交通艇来的伙计,这位道:“还在海里,基本都破了,要拍完照片才打捞。”
张楠“嗯”了声,对边的船员道:“起锚,我们过去看看。”
拍照、摄像,这些程序不少,至于什么先搞探方再打捞算了。
咱是捞宝,不是考古。
……
等游艇靠“大鲨鱼”号,张楠再次爬货船,没过多久,这第一篮陶器被送甲板。
下边那艘沉船基本被海砂、淤泥给彻底掩埋,木质构件也几乎腐朽殆尽,海床留下些破烂陶片。
潜水员们在拍完照之后,好不容易挖出个完好的大肚罐子,这先送来。
钢筋加塑料绳的篮一打开,等看清里边的东西,张楠道:“双系罐。”
这是个直口罐,短束颈、球状腹,外底内凹,高度和罐腹直径都在二十三四公分的样子,边还放了些其它罐子的破片。
把罐子抱出篮子放在甲板仔细看:罐子肩腹部饰弦纹和水波纹,置叶脉纹双系,罐体表面并不全是汉罐那种粗糙的陶面,还有些青色物质残留。
一边的关兴权眼神也好,道:“有釉水。”
“嗯。”
张楠这“嗯”完,从篮里取了一大块残片,仔细瞅了瞅:这是罐子颈部的一部分。
很野蛮,直接在甲板一敲,“砰”一下居然没碎。
破东西见多了,他可不是玩考古的,把残片往甲板一放,再用脚一跺!
四分五裂,满意了。
张楠要看的是残片断面:残片在海水里泡的时间太长,原本的断面压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下清楚,看了几眼,再用个放大镜仔细看了看。
“越窑早期三国时期的东西,这釉水都快给腐蚀没了。”
难怪会被潜水员看成是陶罐,罐体表面的釉层脱落非常严重,在水底下都不好判断。
越窑,张楠过手过的越窑青瓷数量会让那些个专家汗颜,而且他不单单是“实战派”,对于越窑,还从农博升那里学习过“理论派”的精髓,去当个越窑青瓷研究员估计都合格。
关兴权了解张楠看越窑的能耐,知道他不大可能会走眼,但还是有个疑问:“怎么断代的?”
认越窑关老大没张楠这能耐:二十多年的一线经验,不是随便听听、看看能学会的。
“这罐子是三国和西晋时候的常见款式和纹饰,还属于早期型,西晋一些墓里出来的两系罐身量开始拔高,纹饰也有些不一样。”
说着把手踩破的一片残片递给关兴权,“你看,这三国时候的越窑产品胎质坚致细密,胎骨多为淡灰色,这残留的釉汁也洁净。
而且从我和农馆长那得来的经验总结,三国早期越窑的纹饰简朴,典型的纹样有水波纹、弦纹和叶脉纹,这个罐子一条不差,都能算个标准器。
到了吴国晚期,越窑瓷器的装饰越来越繁复,开始出现斜方格纹。
至于西晋那会是有这样的瓷罐,但胎体一般这个还要较厚重些,胎色也要深一些,至少是灰色,甚至是深灰色,釉层也要这个更厚,釉色更深一些。”
什么叫专家?
既有真正的博物馆专家指点,又有超量的一线工地淘宝经验,这是专家!
你个考古队的一年能挖几次越窑
张楠当初一年能挖个百次!
专家,那不是吹出来的,是实打实干出来的!
之前的报告说下头海床这样的破罐子到处都是,这件实用器物显然是货物,而不是船员的日用品。再说了,除非是船的老大,不然三国时候一个船员用越窑青瓷双系罐?
那也太奢侈了点。
到这,张楠没再多看甲板的罐子和碎瓷片,反而看向西斜的骄阳,给刺得差点流眼泪。
很妙的感觉,非常棒!
“1700年前一艘远航的木船在这里遇难,它的目的地是哪里?
17个世纪,那时候罗马帝国都还在,它是要去何方……”
这附近的诸多岛屿那会是已经有人了,但基本是帮野人;华夏先民也应该有人到达了这里,但那时候实在太早了,还没法改变这片靠近赤道的该死的蛮荒之地。
700年前的远航都充满危险,别说这1700年前,这次真正被自己触摸到,很神的感觉。
它的最终目的地绝对不会是附近的岛屿,那唯一的选择是穿越不远处的马六甲海峡,去更远的远方!
关兴权也想到了这一点,说了句:“没想这海丝绸之路那时候有,了不起!”
张楠一听,笑了起来,“早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