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想将这刚煮好的酒分给站在他门口的那个姑娘尝尝。可他还未走近,那姑娘见他过来,捂着口鼻,如临大敌,扭头就跑走了。
他家不远处有一座小院。灰瓦灰墙,外面被藤蔓遮蔽着,常年似乎也没什么人住。可看样子,那宅子该是深藏不露。就几日功夫,不知何人住了进去,连带周围也多了几个看家护院的看守。
他站在门口,看见那姑娘匆匆跑回去,刚巧撞进一个白衫公子怀里。那白衫公子揉揉她的脑袋,将她牵了进去。
手里的酒还温着,既然她不喝。只好他自己喝了。
后来,等他终于入了朝,才知道,原来她自小便滴酒不能沾。
他之所以会想起这些,是因为此刻他坐在窗边,又看见了她。
那姑娘依旧站在那个白衫公子面前,被她随意捏在手里的,似乎是一沓银票。
四下一看,她好像觉得没人注意她,忽而攀着白衫公子的肩。脚尖一踮,吻了一下他的唇。
迅速松了那个白衫公子,她站在原地,低头掩唇轻笑。当街一个吻,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蒋宏坐在一家叫经年的小酒馆里,将窗外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已经被人牵着走过了长街,他还看着窗外初夏夜阑珊。
店里几句谈笑让他回了神。
“说实在的,这家店的酒一般,可这老板娘当真是美。”
“可不是,不然这店开业才三月余。生意哪能如此兴隆。不过是听说这青梅煮酒是老板娘亲手,所以才特地来这儿罢了。”
同坐几位打趣道,“你啊。”
蒋宏摇了摇头,他寒酸十几载,的确未见过什么世面,也实在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算得上美。是芙蓉如面柳如眉,还是轻云闭月吹花回雪。
他只记得,那日阳光正好,他刚写好的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个姑娘站在他家门口,仔细抬头看着他的笔墨。似乎在看为什么墨里能生出金色。
他家破败,门楣寥落,院墙都坍塌了一半,那姑娘一脸认真站在院门口的时候,好像就是美。
酒只尝了一盏,他喝完就打算走了。没想到酒小二端着酒壶过了来。
精致酒壶往他桌子上一放,蒋宏说,“小二送错了吧,这壶酒不是我要的。”
酒小二笑了笑,又问,“请问您是蒋先生吧。”
蒋宏点了点头。
那酒小二又说,“那就不会错。这壶酒,是我们老板娘恭贺蒋先生高中,终于如愿以偿,能入朝为官了。”
先前他独居郊野,无人与交,如今的同僚也皆不知他以前的事情。他实在想不出来,是谁能送他这壶酒。
酒小二说完便退下了。蒋宏满出一盏酒来,浅尝一口便一下想了起来。
难怪,难怪啊。
他摇头笑笑。什么这家店的青梅酒都是老板娘亲手。其实只他手里这一壶才是她亲手。
“小二!”
他急急唤了一声,店里已经没有小二的身影。他干脆起身自己去寻。
经年后院不大,一株青梅树便遮盖了半个院子。树繁茂,正值花期,尚未结果。一女子双手背在身后,闲闲倚在树干上。月影透过枝叶,洒在她身上。
蒋宏站在门口,看见她正问刚刚给他送酒的小二,“送去了?”
“您放心,送去了。”
风吹花落。那女子抬头看看月色下飘起的细白花瓣。发丝被风掠起一些,她轻一回头,蒋宏恰好看见她眉心一抹鲜红,如血的朱砂,一下狠狠刺进他眼里心里。
“芙淑。”
她转过身来,透过细碎花瓣,看了看他,低声道,“原来,是蒋公子啊。不,如今该叫您蒋大人了。”
京都宋太守到了九王府,说是请九王爷为其女儿指婚。
众人皆知,如今圣上独居沁芳宫,诸事不理。事不论大小,皆由九王爷代圣理政。可九王爷又不愿意进宫去住,于是这大大小小的事便都奏到九王府来。
萧池听了太守来意,笑道,“宋大人怕是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吧。”
被看穿心思,宋大人有些不好意思,又说。“九王爷明察。蒋大人为人踏实低调,处事认真一丝不苟。小女若能有幸嫁与蒋大人,当是福分。”
萧池不是不知道,这朝中官员爱拿子女婚事做文章,或扩充势力,或拉帮结派。若说这蒋宏,没有任何势力背景,平日也无人刻意与他结交。这太守官职不大也不小,放在京都也不怎么起眼。
他若想拉帮结派,无论如何也拉不到蒋宏身上。是以,太守夸奖蒋宏这几句,应该也都是肺腑。
萧池也未多想,点了头便应了。
蒋宏大婚那日,京都官员来了一些,也带了礼。繁星朗月,蒋府一下热闹了许多。
芙淑于蒋府门外一站,立即有蒋府下人过来问她,“姑娘,可有请帖?”
芙淑摇了摇头。
那下人又说,“今日是我们蒋大人大喜之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您没别的事,就请让一让,莫挡了诸位大人的道。”
芙淑站在门口往里一瞧,这些人的确是有头有脸得很。里头有几位她都认得,都是给过她一锭金的人。只不过贵人多忘事,他们早就将她忘了而已。
芙淑带了一壶酒,交给那下人。
“知今日蒋大人喜事,不敢多加叨扰,薄礼一壶,望蒋大人不嫌弃。”
那下人接了,开盖一闻,似乎是一壶酒。可也没看出哪里值钱来,只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