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江离更早得到四喜一行几船人抵达青州消息的,自然是号称当朝第一公子秦元化。
江离手中的信在府中被彩衣搁在身上耽误了几天,青州那边的动向却是快马加鞭地送到了秦元化的手中。陆路来的信,都由驿站传递,正是来自于青州官方的消息。
秦元化看信的时候,范思诚就在旁边。
在无官无职却权势滔天的第一公子面前,范思诚一身书生鼎字同纹袍,蛇形银簪发。没有着官服,全身也没有佩戴一件高贵奢华的饰物,刻意地保持低调。
因为与一身锦袍,发簪美玉、腰束彩珠的第一公子无论从地位权势,还是从外形气势上相比,范思诚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这一点,范思诚心知肚明,并且时时提醒着自己,不要在小细节上有僭越之嫌。
秦元化看完信,脸上是震惊而又迷惑不解的神情。看完信,信纸在手里捏成了一团。美玉无暇的脸也皱成了那团信纸。
半晌,对着范思诚展颜一笑,把手中那团纸递出来。
范思诚双手接过,展开仔细扫了一遍,抬头看向秦元化。
这时的秦元化已恢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冷峻高傲的神情。不过,对着范思诚说出的话却显得十分和气:“思诚,你怎么看?”
“秦兄原本以为,梅庄上的那个叫四喜的管家故意瞒了你,私底下跟盗匪勾结,甚至很可能还是受了江家人指使与盗匪串通好了的。”范思诚不紧不慢地说。范思诚来京中时间不长,可一听他开口,俨然已成了秦元化的心腹。
“不错。我一直这样怀疑。毕竟那天有人在燕子矶江边楼上看到过,那两个盗匪与梅庄上两个管事的人一起吃饭喝酒。而且那个管家受了我秦府的令牌,要他帮忙留意匪徒,他却知而不报,这一点难道不可疑么?”秦元化双眸迸射出寒光,脸上浅浮一层杀意。
范思诚心头一凛。低了头等待秦元化继续说下去。
“而且,梅庄是江家三房的私产。事情又牵扯到江家,你该不会又说这只是巧合?”秦元化说着意味深长的眼光在范思诚脸上打转。“还有,我们江上设的暗桩也回过话,的确在他们船上发现了两个盗匪,而且还交过手。这你怎么解释。”
范思诚严肃了脸色。那段时间江家只有一个主子江离住在梅庄,而且凭着他自小对江离的了解,范思诚无法相信才十四五岁的江离会有那份胆量。
这些,他自然不能说。说出来,似乎成了帮江家说好话。
“可是据信上说来,这次是江宗锦亲自到驿站查的船,现场官差也在,除了几船走私香料药材,船上别无他物,连盗匪的影子都不见,更别说几十只箱子。船上的伙计报说江宗锦对上面呈报的是一般的走私案。都按照走私案查封处理了。我们还能怎么办?”范思诚研判着秦元化的脸色,老实地说。
“是啊,若说江家事先与盗匪勾结,他们完全可以半道上找个地方把货下了。而通知江宗锦来查船,完全可以说成是受了盗匪的胁迫,我们也挑不出毛病来。”秦元化叹了口气,收过范思诚递回来的信纸,扔进了纸篓。
最后喃喃了一句:“怎么事情一到青州,结果总是出人意料!”
和风煦煦。京城的天空一碧如洗。
位于皇城内一处驿馆,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袍男子脸上表情却像终年的积雪,没有一丝开冻的迹象。
男子当窗而立,左手执一壶酒,右手撑在窗棂上。一头飘逸的长发下脸部棱角分明的线条绷得很紧,削薄的唇抿成一条线。原本灿若晨星的双眸此刻黯淡无光。
一壶烈酒已半空,萦绕在男子心头的浓愁却似有增无减。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脆弱,所以,故意更高挺了脊梁、面上更加重了一层寒霜。
从清晨的曙光初现,到现在窗外已是日过中天,男子已在窗口呆了很久,留给身后一屋子人冷峻贵气的高大背影,此刻显出一丝沮丧颓废。
男子身处的大厅屋顶用金丝描金,盘云托顶,横梁蟠龙舞爪,一派富丽堂皇。男子身后侍立着一群人,男男女女,南陈装束,个个衣衫华丽,神情却都有掩饰不了的落魄与悲凉。
步履声响,屋外走进一高一矮两个男子。高的一个表情严肃、举止斯文,双目焦灼中透着睿智。矮的一个圆滚滚的身材一脸肥肉挤得小眼睁不开似得,眯缝着眼。两人进屋叫了声殿下,施礼后静等黑袍男子发话。黑袍披发的男子,正是南陈的三皇子萧廷。
南陈处地大宋之西南,人稠地少,出产美玉奇石,香料丝绸更是天下闻名。人民富足日久,从上到下又是骄奢成风,长年疏于备战。这次被邻国的大燕在边境寻衅起兵,一连下了边境十几个城池,其势如破竹。
南陈自救眼看已是不及。惊惶失策之下接二连三地向邻国发出了求援,没想到危难之际竟无一国伸出援手。原本宋国与大燕南陈接壤,也是最容易受到战争波及的邻国,并且,历来三国缔结有和平友好条约,所以战争一起,南陈最早向大宋求援。
殊料,大宋接到求援后,朝廷为此分成了两派。以当朝宰相为首的一派主张不偏不帮,静观其变;以八亲王赵帧为首的主战派却认为,一旦对邻国的战事不管无论谁胜谁败都势必影响大宋的边境格局,到时大宋难免有唇亡齿寒之忧。
朝廷久决不下,并且,大宋皇帝沉溺书画艺术,把一应朝廷决策大权都放手给予凌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