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夏看着棋盘上不断落下的棋子有些发蒙,这个场面有些熟悉啊......
搬棋的小厮显得有些急促,因为现在下棋的两个人落子速度太快了,就好像胡乱下了一通似的,完全没有考虑,但实际上,局面依然交缠不休,黑白双方互不相让,撕咬得很紧。
至始至终,秦湛落子都没有丝毫迟疑,另一个棋者同样如此,嘴角依旧噙着愉悦的笑意,但眼神已经多了几分凝重,显然,遇到劲敌了。
棋盘上双方厮杀着,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揪得人心脏都拧作一团。
偏生下棋的两个人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模样,正应了那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如此风姿,当世难寻。
叶瑾夏隔着攒动的人头,可以看到秦湛的侧脸,甚至可以看到他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浅浅。
“十日,七,断。”
秦湛将黑子扑入对方口中送吃,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给自己开拓了局面。
怎么看都只是个温润儒雅的书生,可他落子迅猛,气势凌厉,哀兵必胜,愣是凭着这一股子狠劲和让人难缠的诡谲在必败的战场上杀出了一条生路。
不仅如此,还乘胜追击,将形势大好的黑子逼入窘境。
“十五望,四。”秦湛又落下一子,将对方的气质围困在方阵之中,在之前征吃未能见效之后,他立即换了手法,采用枷吃,继续围逼。
叶瑾夏记得有这么个经验,一般来说如果征吃不能见效,往往枷吃会马到成功,但那是对一般棋手来说,现在下棋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精明,都是不甘示弱的角色。
稍有不慎,局势就风起云涌,变化莫测。
叶瑾夏紧紧地盯着棋盘,不敢眨眼,她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端倪。
“十四雉,六。”
“十四雉,五,立。”
......
两人落子极快,看得人目瞪口呆,眼花缭乱。
袁七郎从未见过下得这么迅速的棋局,他还以为围棋什么的都是非常慢条斯理的,见识了秦湛落子,他有些幻灭,怎么和以往看的不大一样?
他推了推袁六郎,小声道:“六郎,你看得清走势么?”
袁六郎沉吟片刻,摇头,“这两人棋势纠缠不休,难舍难分,暂时不分伯仲,我也看不出到底哪个占据优势。”
原本黑子占尽先机,但白子冲出重围,后来居上,紧追不舍,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脱,这种近乎流氓的打法却具有奇效,尤其在局势必败的情形下,要么投降,要么背水一战,一旦选择战斗,那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已经不仅仅是两败俱伤,而是同归于尽了。
除了极端情况,谁也不愿意先杀己再伤敌。
袁家本是戎马家族,不论男女,都以武力强健体魄,独独袁六郎的父亲是个例外,自由体弱,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这才是他的日常消遣,尤其棋之一道,年方弱冠便入通幽,是著名的国手,也是最有望登峰造极的人,奈何英年早逝,令人唏嘘。
袁六郎身为唯一的男丁,自幼受到熏陶,围棋造诣比同龄人都要强上几分,已近通幽,却看不穿此时的棋局走势,这说明,下棋的两个人棋艺都高于他。
那年长的棋者倒也罢了,偏生秦湛,芝兰玉树,不过弱冠之年,竟有如此棋技,实属难得,可他竟从未见过这人,更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天才横空出世,难道是什么大家族不出世的娇子?
袁六郎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观棋的萧绵瑞讶然,年纪轻轻的他受人追捧,除了出身尊贵,自然还有其他可取之处,比如下棋。
此时看了棋,也有着和袁六郎同样的心思,暗自思索现在对弈的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
棋者的表情越发凝重,再不复对弈之初的闲散轻松,可看看对面秦湛依旧气定神闲的模样,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年轻人,很不错嘛......
“十三闰,六。”他轻轻捏起一个黑子落下,试图摆脱秦湛如蛆跗骨的纠缠,这种被围杀的感觉真是......痛并快乐着。
叶瑾夏吸了一口气,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计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可脑袋一团糟,竟是走不出来。
却见秦湛并不犹豫,很快落下一子,“十三闰,六。”
妙极,又重新围了上去!
......
“十二月,七,关。”
“十三闰,七。”
“十七星,十六。”
“十五望,六,断!”
秦湛缓缓落下一子,他再也不是手生,相反,给人一种驰骋沙场的大将气势,并不凶神恶煞,但骨子里透着股狠劲,手起刀落,将黑子最后的生机斩断。
另一个棋子盯着棋盘看了许久,终是摇头,平静的容颜上滑过些许疲倦和欣慰,抬手拂了一把美髯,暗叹一声后生可畏。
他放下棋子,摆手认输。
“公子棋路甚广,老夫甘拜下风。”棋者双手握拳,告了一礼。
“承让。”秦湛回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眸多有波动,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和达成所愿的欣喜,诸多情绪交缠在一起,倒给人一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和刚刚厮杀拼命的形象截然相反。
将黑子收起,白子终于占领大好河山。
这一仗,险胜!
众人喧哗,大呼过瘾。
其实哪里都看懂了,只不过看到秦湛大杀四方,终于赢了一局,都觉得特别爽,捧场而已。
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