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实行工分制,晚饭后生产队部里可就热闹了。
实行工分制以后,每个社员都有一个记工分的小本子。每天吃完晚饭后,便集中到生产队部,记当天的出工情况。
每一个生产队都有一名记工员负责记录。
记工册上是按“晌”记,做一天工记“拾晌”,早晨两晌,上午,下午各四晌。
底账上也按“晌”记,然后按公分等级折算成工分。
工分的等级是由本生产队的全体社员大会逐人评定出来的,基本上是按照青壮年劳动力是一个等级,每“晌”一分;女劳动力是一个等级,每“晌”零点八分;老年劳动力是一个等级,每“晌”零点六分;病残劳动力一个等级,这要看残疾的程度,一般给零点三至零点五分。
记工员也不白记,记一晚工加一“晌”。
十一队的记工员却是腊梅。
腊梅没上过学,还曾经是一个小傻妮儿。之所以让她当记工员,是因为队长王贵兰乃至队上的妇女们,都认为她不傻了,倒是比别的同龄的孩子都聪明。
在人们的心目中,都认为腊梅被白头老奶奶调教成了小神童。其文化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队上文化程度最高的完小毕业生。
这起因于去年秋天卖胡萝卜缨团子:一大笼屉团子,别人数两遍有时还有错,她小手儿在上面一比划,数就出来了。而且不带差的!
问她怎么数的这么快,她指着团子说:“这几行的个数相同,用行个数乘行数,两边的五个五个一数,一相加,不就出来啦!”
乖乖!一大笼屉七、八十个团子,她一乘一加就出来了,这不是神算嘛!
在场的婶子大娘不死心,叫来一个刚参加劳动的完小毕业生与腊梅比,每人一屉团子,看谁数的快,数的对。
结果,腊梅这里早早的完了,完小毕业生还在那里算加法。
现腊梅有文化的还有队长王贵兰。
按照上级分配的任务,生产队上订了两份报纸,供大家阅读学习。腊梅近水楼台先得月,每有报纸来,都要拿着看一个遍。
王贵兰小学一年级毕业,不认识几个字。见腊梅看报,就问她报上都是写的什么。
腊梅也不隐瞒,把报纸上的标题给他念一遍,再给他简单地说一说内容。
王贵兰受益匪浅,觉得报纸上的都是跟形势的新词,作为队长也得学着运用。开群众会的时候,时不时蹦出几句来。
有时虽然词不达意,有时还牛头不对马嘴,但这时候人们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大都听不出来。
一次,王贵兰去县里参加了四干会,一开就是五,六天。天天集中人的时候,有的公社老是迟到,主持会的县领导就批评说:
“那个公社的干部,每天都是你拖拉、迟到,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下次再迟到就要做检查。”
王贵兰一听这个领导有水平,讲话用简单的数字来表示,一二三四都用上了。于是就记在心里。
回来上工的时候,有的社员光迟到,于是就学着领导批评:“哪次上工都是你迟到,有再一二三四,”说了之后,记得后一句也是数字,却想不起来怎么说了。便顺着来了一句“没有再五六七八。”
人们“哄”的笑了起来。
王贵兰这才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事后偷偷问腊梅,这‘再一二三四,没有再五六七八’到底错在了哪里。
腊梅对他说:“没有这样的句子。你是想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吧?”
“对!县里的领导就是这样说的!”王贵兰一拍大腿,醒悟地说。同时心里想:这个腊梅真神了,她没去参加会,却能听到领导的讲话。对腊梅更加刮目相看起来。
再一次就是去年秋天平地种麦时,十一队有一块地平整的很好,被下来视察的县领导看到了,就要马上召集各村生产队长,在十一队的地里开个临时现场会,号召别的生产队向十一队学习。
王贵兰受宠若惊,便想在县领导面前说几句新词,以显示自己跟形势。
队长知道腊梅经常看报纸,知道的新词多,便来找腊梅,让腊梅教给他怎样说。
腊梅告诉他:“你就照着‘县里和公社的领导来我们队检查指导工作,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鼓舞,我们一定再鼓干劲,把地种的更好’之类的话说就行。”
王贵兰会意,但又怕自己一紧张忘了,对腊梅说:“你也到会场上去,我忘了好提醒我。”
这个时期王店村还没有幼儿园,家里没老人看孩子而孩子又能离开身的,母亲为了出工挣工分,就会把孩子带到地里,让其在地头上玩耍。
要开会了,别处的孩子也会跑过来看热闹,会场上出现孩子一点儿也不稀奇。所以王贵兰让腊梅也去。
腊梅只好跟着他来到会场。
现场会上,县领导讲了话,公社领导也讲了话,村支书让王贵兰谈谈体会,表一下决心。
王贵兰言道:“县领导、公社领导来我们十一生产小队指导工作,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很大的鼓,”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腊梅知道他要忘词,赶紧小声提醒:“快说‘舞’,下面是‘舞’!”
王贵兰闻听,赶紧接着说:“还有那个舞。”
人们“哄”笑起来。
支书笑着朝他摆摆手让他下去,自己接着言。
王贵兰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散会后去问腊梅。
腊梅告诉他,“鼓舞”是个动词,是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