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那碗渴望已久的柳叶雪,寒冰却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如今这酒已不是自己用奇谋妙计得来的战利品,而是被人敲诈勒索之后签下的卖身契!
清冽的美酒流入百结的愁肠,那沁人心脾的酒香多少冲去了一些寒冰心头的苦涩。他甩了甩头,决定先将那些日后的烦恼暂抛,因为眼前便有一桩令他有些不安的事情亟待解决。
“孟老,”寒冰指了指方才自己曾驻足良久的那个角落,“那些人偶是从何处来的?怎么以前从没有见过?”
孟惊鸿不在意地向那个角落里瞥了一眼,“那些都是晋良前日从旧物中翻出来的,想着或许可以在戏园子里演几场人偶戏,多招揽些客人来看,否则这戏班子便维持不下去了。”
“怎么有两个人偶穿的竟是北人的服饰?”
孟惊鸿闻言不由一皱眉,猛地站起身来,走到那个堆放着人偶的角落处,眯缝起眼睛凑近了细看,半晌才摇着头道:“没想到晋良竟然将这些旧物都翻了出来!那些人偶确是北戎人,当时那出戏演的便是镇北王凌天在荆江大败北戎国主宇文雄的故事。”
“镇北王凌天大战北戎王宇文雄?这样精彩的故事为何我却从未听说过?”寒冰不由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这故事如今怕是没有几人还记得了!只因那凌天虽是大裕的镇北王,但他却是个隐族人!”孟惊鸿叹息了一声,“这浩星家的天下本是隐族人帮着夺下的,可如今,大裕境内的隐族人已快被他们赶尽杀绝了!而当年的旧事,怕是连史官都不敢轻易落笔,真相也就这般渐至湮灭了——”
宋青锋虽也没听说过这位镇北王的故事,但听到孟惊鸿说起他曾经大败北戎军,不由心生敬意,遂忍不住剑眉一挑,朗声道:“再多的杀戮也堵不住悠悠众人之口!既便史册是由帝王所书写,可真相将永存于天地间,后世人终会对这段历史有一个公正的评说!”
寒冰看了他一眼,神情中带了几分难得一见的郑重之色,对孟惊鸿道:“孟老,这些人偶还是毁掉的好。”
孟惊鸿没有说话,背着手慢慢走回到桌边,坐了下来。
宋青锋也没有吭声,只是在心中暗自奇怪,这个到处惹祸生事的寒冰为何突然间竟变得如此谨小慎微起来?不过是一些旧时的人偶而已,即便说的是隐族人的故事,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难道还真会有人为此给戏班子扣上一个勾结隐族的罪名吗?
寒冰见孟惊鸿不答自己的话,心知这位老人家是舍不得那些旧物。因为他早就听说过孟惊鸿有一个奇特的癖好,凡是他所看上的物事,无论值钱的还是不值钱的,到手之后,一概都要妥善收藏起来,绝不会拿出来变卖甚或是丢弃。因此他这一辈子虽然偷盗了无数宝物,也只是一个坐拥天下奇珍却依然一贫如洗的怪人。
“这些人偶看上去虽是极为陈旧,可是细一观之,其衣饰华美巧致,且面目栩栩如生,想来应是宫中之物吧?”
寒冰此言一出,宋青锋顿时便明白了他刚才那句话的用意。若这些人偶果真是宫中之物,那么在民间应是极为罕见。而如今它们已在这人来人往的大屋中放了至少一日,戏班子里的人甚至是某些外人可能都已见过它们。一旦他们之中有人在外面无意中提起此事,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那将会给孟惊鸿惹来天大的祸事。
“这些人偶确是宫中之物。不仅如此,它们还曾是清平公主的心爱之物。”孟惊鸿终于沉沉地开口了。
听到这个惊人的秘密,寒冰和宋青锋一时都愣在了那里。
“唉!我年纪大了,而且这两年眼睛也越来越坏,实是没有多少精力照管好我的这些宝贝了!其他的东西还好说,便是心中舍不得,但到该舍弃之时,总还是要舍弃的。可是这些人偶——,说起来,它们原本就不是我孟惊鸿的东西。我不过是代人保管而已,而它们真正的主人,其实就是镇北王凌天!”
“凌天?!”宋青锋忍不住想过去好好看看那些镇北王留下的人偶,可是双腿稍一用力,便疼得浑身打战,他只好徒劳地伸长了脖子,向那个堆放着人偶的角落里多看了几眼。
相比之下,寒冰便算是幸运得多。他本就坐得离那些人偶近些,听了孟惊鸿的一席话,更是忍不住好奇心,站起身来走过去,并伸手拿起了一个人偶,翻来覆去地看了个够。随后他一抬眼,看到宋青锋正眼巴巴地看着这边干着急,不由嘻嘻一笑,将手中的那个人偶抛给了他。
宋青锋拿着这个尺许高的人偶欣赏了半天,只觉得这人偶确如方才寒冰所说,极为精巧细致,可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实是令人想不出,为何凌天这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呢?
“孟老,这些人偶可是出自清平公主之手?”寒冰突然问道。
孟惊鸿仰着头沉默了半晌,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本以为这个秘密会随我一起进坟墓,可是既然今日机缘巧合,让你们看到了这些人偶,想来这也都是命数。也罢,我便将凌天与清平公主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讲给你们听听,如此一来,这世间便又多了两个能够记住他们的人。”
寒冰一听说孟惊鸿要讲故事,而且还是关于凌天与清平公主的故事,登时激动不已,忙快步走回到桌边坐了下来。谁知他方一坐下,便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气声,抬眼一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