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雨季如期而至。
灰蒙蒙的天像是阴沉沉的脸,细雨如织,密密地笼罩着矿区,地上迅速泛起了一层褐红色的泥浆。矿井原本就建在干涸的沼泽地上,这样的天,显然不能再出工了,加上开采的数量也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标,哥提萨便下令收工回城。
工人们遂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拆掉工棚,准备离开矿区。
这次挖到的琥珀原石数量不少,但奇怪的是工人们的情绪却都很低落,他们似乎并不高兴。韩诺惟看到一个方脸汉子都快哭了的表情时,实在觉得奇怪。他忍不住走过去,轻声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方脸汉子仍旧板着脸:“没事。”韩诺惟见对方不想理他,只好走开。
另一个黑得像锅底灰的汉子一边拆棚顶,一边悄悄对韩诺惟说:“你没听说吗?我们的薪水要晚一阵子才能发了,简直气死人了!”
韩诺惟微微一怔:“为什么?我们不是挖到很多原石吗?”
黑脸膛汉子小声说:“因为韩城那边出问题了啊,现在琥珀不好卖了。”
“出什么问题了?”韩诺惟听到这话,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一个监狱里边跑出来两个犯人,一个电死了,还有一个下落不明。韩城现在到处都在查出入边境的人。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啊。”黑脸汉子说着,重重地吐了口痰,再用鞋子擦掉。
这个消息让韩诺惟心惊肉跳。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继续问道:“就算韩城要查出入境的人,也不一定能抓到犯人,搞不好两个都已经死了,干嘛要折腾我们?”
黑脸汉子一脸赞同:“就是!我听说那监狱在山上,山上到处是树林。谁知道里边有多少毒蛇野兽?除了老猎人,一般人谁敢随便往林子里跑?听说逃跑的那个还从山上掉下去了,好几百米高啊,肯定摔死了!就算他平时敬神,掉下去没有摔死,但那底下的江水里,可是有食人鱼的啊。他还能活?笑话!”
黑脸汉子后面说的话,韩诺惟暂时没有听进去了。他听到“食人鱼”时,顿时心里冒出一股寒气,当时他真的什么也没看清,只顾拼命游了。假如他稍微松懈了那么一点点,会不会已经被开膛破腹,变成了江底的亡魂?
韩诺惟回过神来,黑脸汉子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警察抓不到人,又没在江里找到尸体,就非说啥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不知道是哪个定的规矩。都知道有食人鱼在江里了,那还找个屁?难道食人鱼还要把吃完的骨头给你留在岸边?早就变成屎了好吧!”
韩诺惟附和着点点头:“肯定是做给上面看的啦。”
黑脸汉子没好气地说:“苦了我们啊!现在边境查得严,我们最近都不能过去了。哥提萨认识的人算多了吧,他那么多‘关系’,不还是只能从海关走,一次只能带两斤货。两斤能卖多少钱呢,所以哥提萨最近心情也不好,老是发火,还拖欠我们薪水。”
韩诺惟越听越放心,韩城警方查的严,恰好说明了他们对自己的逃跑路线毫无头绪。他毕竟是小卒一个,警察不至于为了他而跨国追查,或许,他们根本就是做做样子,并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没死,还躲在这么近的缅甸。
此时,工棚已经彻底拆完了,工人们排好队伍,等待离开。
韩诺惟和貌盛排在一起,看着前面的工友一个个被荷枪实弹的军人搜身和检查行李,气氛沉重得令人压抑。貌盛不太沉得住气,悄悄捅了捅韩诺惟。
韩诺惟看了一眼貌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镇定下来。
队伍一直在往前挪,眼看快要到他们了。韩诺惟拍了拍貌盛,以示鼓励,貌盛回望他一眼,没有说话。
队伍旁边有个军官一直在来回巡视着,他注意到了貌盛心神不宁的样子。当轮到检查貌盛的时候,他突然喊道:“看仔细了!”
貌盛顿时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韩诺惟倒很镇定,推了一下貌盛,让他往前走,一面笑容满面地弯腰敬礼:“长官,请检查。”
军官走上来,一把抓住貌盛的背包,直接倒过来,朝地上一扣,只听一阵叮铃哐当,牙刷、水杯、扑克牌之类的杂物撒了一地。
一名士兵蹲下去,在这些杂物里翻了一阵,然后站起来:“报告,没有东西。”
军官面无表情:“搜他身上。”
士兵又把貌盛从头到脚仔细摸了一遍,连裆下都仔细地捏了一遍,以确认没有遗漏。检查完后,士兵摇摇头。
军官在貌盛屁股上踢了一脚,他也不敢喊疼,连忙弯腰去把自己乱七八糟的东西捡起来,胡乱往背包里塞。
轮到韩诺惟了,他的行李不多,士兵检查得很快。正准备将他放走时,军官指着韩诺惟包里的水烟问:“这是你的吗?”
韩诺惟的表情十分恭敬:“报告长官,这是他的烟。”说着指了指貌盛。
“那为什么放在你包里?”
“您也看到了,他的包放不下了。”
“那他来的时候是怎么放的?”
“他来的时候,也是放在我包里的。”
一旁的工友也七嘴八舌地帮忙证明:“长官,那个来的时候就在他包里了的。”“他们两个关系很好的,谁的包放不下就把东西搁到另一个的包里,这也是常有的事。”“长官,雨下的好大,能不能查了好放我们过去?”
喧闹的动静惊动了最前面的哥提萨。他匆匆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