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众人的离开,华盖殿渐渐归于平静,宫人陆陆续续点亮周围的烛台,原来天色竟不知不觉暗下来了。
福顺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瞧见马秀英脸色不虞,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是回坤宁宫,还是打算在宫里走走?”
“嗯?”马秀英挑眉看了一眼福顺,她知道若非有事,福顺一般不会多此一举征询她的去向。
福顺恭恭敬敬地说道:“适才有宫人来禀告,杨婕妤佩戴违规饰品,成穆贵妃罚其面壁思过十日,杖责随侍宫女二十。杨婕妤不服,说是成穆贵妃故意寻事报复她,闹到坤宁宫求您主持公道,还说您若不主持公道她就去见皇上。”
“她有什么不服的,皇上刚刚颁布政令,后妃必须遵守戒谕纪律,她自己僭越,能怪得了谁。主子不必理她,看她是否真有胆量去求皇上。”逊影冷冷说道,对这个杨婕妤十分不待见。
杨婕妤的父兄皆在朱元璋手下任职,其父本是山东一带的流寇首领,后被朱元璋招安任命为山东巡抚,其兄也是军中一校尉,故她一进宫就被封为美人,加上她容貌姣好,被朱元璋宠幸两次后就晋升为婕妤。
不知天高地厚的杨婕妤仗着朱元璋的宠幸和父兄的权势加上郭惠的挑唆,常在宫中惹是生非。以前马秀英总是宽宏大度不予计较,如今换了成穆贵妃孙氏主事气了。
“皇上为朝廷的事殚精竭虑,岂可再为这些琐事烦心,你们跟本宫去一趟翊坤宫。”马秀英苦笑,杨婕妤不算什么,但她父亲的势力不容忽视。
山东一带在元末年间长久以来被雄踞当地的官吏、土豪、劣绅、军阀、土匪欺压得痛苦不堪,许多人生活悲惨流落他乡。朱元璋招安山东的流寇,并致力改善当地百姓的生活。杨婕妤的父亲等一批山东官员对稳定当地局势起着关键的作用,所以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杨婕妤的原因让朱元璋和山东官员君臣不合。
逊影踌躇道:“主子,您是想要让成穆贵妃解除对杨婕妤的处罚吗?可是你之前就用僭越之罪处罚惠妃,这会让她朝令夕改有些不妥吧。”
马秀英顿住脚步,其实她对付郭惠是因为郭惠暗中干了许多腌脏事让她忍无可忍,这些理由却不好摆上台面,故而寻了一个可以公布于众的处罚借口。但从表面来看,总之自己用僭越之罪处罚郭惠,却不让孙氏用僭越之罪处罚杨婕妤,未免就有些偏颇了。
想了想,她便转回坤宁宫,果然见杨婕妤还候在殿里,见了她就俯身哭诉委屈,“皇后恕罪,臣妾并不知道那凤钗是逾制物品,臣妾一直因为那是支普通雀钗。臣妾之前与惠妃交好,惠妃赠与臣妾此物,长者赐不敢辞,臣妾才将发钗留下,今日本来打算还给惠妃无意被贵妃看见便说臣妾僭越,臣妾实在冤枉啊。”
逊影在旁边听得直撇嘴,连凤凰和普通鸟雀都分辨不清,也不知该说杨婕妤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况且福顺说了,孙氏处罚她是因为她佩戴逾越,如果她只是归还饰品藏在身上谁会看见,一听就知道她满嘴谎言,鬼话连篇。
马秀英显然也明白杨婕妤的话里有破绽,不过她没有揭穿,而是说道:“宫中有规矩,你既然犯了错,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应该受到处罚。”
杨婕妤继续哭道:“臣妾知道错了,求皇后看在臣妾初犯的份上饶恕臣妾一次。”
其实面壁思过十日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处罚,然而后宫妃嫔众多,有些人轮牌侍寝一个月都不能见到朱元璋一次,如果这揭牌的日子恰好又在处罚期间,那就意味着两三个月都见不到朱元璋。后宫竞争如此激烈,谁都担心朱元璋有了新人忘记旧人,几个月不能见朱元璋比杀了她们还让她们痛苦。
故而杨婕妤死活不愿意接受这个处罚,她把所有的求饶方法都用上了,“求皇后看在臣妾父兄为皇上鞍前马后的份上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以后一定小心谨慎,再也不敢犯错了。”
马秀英被她哭得烦不胜烦,想到她身后的亲人势力,说道:“这是成穆贵妃的决定,本宫也不好擅自更改,最多帮你向她求求情,你且回去听消息吧。”
杨婕妤这才抽抽噎噎地停下哭泣,却不愿离去。
马秀英也不理她,吩咐摆驾翊坤宫。
内侍先行一步赶到翊坤宫通传,待马秀英来到翊坤宫,孙氏已率领宫人候在殿前。
“臣妾恭迎皇后凤驾。”孙氏头戴翟冠,伏首在地,身着真红色的大袖衣,外罩一件红罗褙子,豆蔻兰指放在织有金丝的罗裙两侧。
马秀英虚扶道:“贵妃请起,以后见本宫不用如此隆重。”
“礼不敢废!谢皇后厚爱。”孙氏一本正经地说道。她头上带着的翟冠两侧插着银丝翟鸟簪,鸟簪嘴衔珠滴,正随着她起身微微颤抖。她的脸色比几月前红润了许多,精神也抖擞了许多。或许是居移气、养移体的缘故,穿着贵妃仪服的她显得高贵端庄,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贵气,与她以前唯唯诺诺的软弱模样判若两人。
孙氏身边跪满了人,这其中除了翊坤宫的仆役还有居住在偏殿的新进宫的妃子,虽然人很多,可是除了先前统一向马秀英出声行礼,这会都安安静静,目不斜视。
“都起来吧。”
随着马秀英声音落下,宫人们如出一辙的答谢起身,动作整齐、进退有序,显然被精心调训过。
马秀英和蔼地说道:“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