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之截教首徒
那郗二郎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拉着沈哲子去游览堡垒。
郗愔这里尚不觉得自己言语有失,眼见沈哲子与自家堂兄行往旁处,便也大袖飘飘阔步追上,对沈哲子说道:“我对驸马也是久仰大名,前日江南匆匆一见,不曾长叙。今日再得相见,正有诸多问题想讨教一二。”
沈哲子听到郗愔这么说,心内倒是一奇。这个郗愔很明显怀着一颗炽热的名士之心,可是自己虽然人望不低,但却多是事功得名,名士圈子里反而没有太高的评价。倒不知这小子追撵上来,要请教什么问题。
郗愔见沈哲子停下来,便迎上去笑语道:“我素来有闻,驸马之家向来礼奉师君。我也忝为坛下教徒,所奉虽非一家,追溯却是同源。常常好奇吴宗之说较之江北法传有何异同,驸马今日为客于此,可否同席深论?”
沈哲子自诩脑筋算是转得快,可是听到郗愔这话,仍然感觉思路有些卡壳。错愕半晌才反应过来,继而便几乎要忍不住对郗愔竖一竖大拇指。他如今在江东也不算寂寂无名之辈,求见者即便不言如过江之鲫,那也相差无几。可是求见他的人虽然多,但是要跟他探讨宗教问题的却仅此一例。
沈哲子转头凝望郗愔片刻,真想砸开这小子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不过终究是做客于此,态度倒也不好过分冒犯,只是摆手道:“方回兄此问,倒是让我愕然。我家虽然不乏礼敬师君,但也只是从俗随礼而已,实在难悉深意。”
“驸马过谦了!礼敬之家,福泽长远。驸马你家早年、唉,旧事不论,如今尊府高鸣于时下,恍如得天深眷。实不相瞒,就连我的承箓师君卢师君,都想邀见驸马辩析玄义……”
郗愔见沈哲子婉拒,还是不肯罢休,上前拉住沈哲子袍带不肯放手,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沈哲子听到这话,对这郗愔不免更加另眼相看,他家骤显于时局之内,自然引得各方侧目,怎样的说法都有。但是像郗愔这样,认为他家是求得神多、自得神佑,如此清奇的角度,实在是让人咂舌。
那郗二郎站在旁边,听到堂弟满嘴的口无遮拦,也真是羞不可当,连忙上前制止力劝:“驸马远来,舟车劳顿,方回怎可穷迫失礼。即便要作深谈,也该让驸马暂歇养神。”
“那真是我失礼,请驸马不要介怀。那么我就先告辞,驸马安心休息,来日再来请教。”
听到堂兄的话,郗愔尴尬一笑,对沈哲子施礼致歉,然后洒然推开。
望着郗愔在寒风中大袖舞荡的单薄身影,沈哲子也真是不得不感慨,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所谓二郗谗道,他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郗二郎劝走了堂弟,再转过头来后也是满脸的尴尬,对沈哲子连连致歉:“方回痴于法说,言行或是出于礼外,其实心迹坦然,还请驸马不要见怪。”
“或因其痴,独守意趣。我等俗流,未可深悉。”
沈哲子闻言后满脸假笑道,心里则不免感慨,如果郗家次郎也是此态,郗鉴也真的算是后继无人。这种小脚老太太的见识,也是幸生在权宗门户,若是寻常人家,在这样一个世道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之数。
有了郗愔这一打岔,郗二郎也没有闲心再引领沈哲子游览堡垒,将他领到了住处又寒暄一番,交代一下后日迎亲的事宜,然后便告辞离开。
郗二郎这里刚刚离开,沈哲子住处便有人登门求见,乃是广陵参军曹纳,也就是沈哲子在都中所收的门生曹立之父。
曹纳年在四十岁许,或因北地风霜侵扰太烈,鬓发已经略有灰白,虽然身穿氅衣时服,但神态举止却有几分老农姿态。倒不是说粗鄙,而是不乏质朴,不像是一个聚众一方的军头。
这曹纳入内求见,执礼也算恭谨,落座后便对沈哲子欠身说道:“小儿家信来告,常言在都内多得驸马照拂,合家俱是感激,只是身系职任,一直不能抽身前往拜谢。幸在驸马至于此乡,末将也是翘首久待,渴于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