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脸色铁青,什么一时失手,一派胡言,他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当他移下视线,看向摔在地上,犹如自己正喝的绿茶般散成片片绿色的翡翠狮子时,更是阵阵心痛。
他不是文官,那么多捞钱的手段。也不是贵族,含着金钥匙出生,一世荣华富贵。这里是军事重镇,更不容他施展吃空饷,卖军械这等的偏门。他费尽心机,爬上了这个位置,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半生的拼搏奋斗化为乌有,空做一场美梦。
从一介平民一路青云直上,成为军团长这等一方要员,军方的赫赫人物,尤里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流下了多少血泪,奉承了多少阿谀之词,忍受了多少胯下之辱。可以说是不折手段,极尽所能,如果写出书来,定是一部有血有肉,可歌可泣的小人物奋斗史,值得所有人脱帽致敬。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付出如此的辛苦,自然要得到丰厚的回报。因此虽然不敢在紧要之处贪赃枉法,那无关紧要的地方尤里自是竭尽搜刮之能事,犹如杏林圣手的刮骨小刀,一分一毫,一点一滴都不放过,好不容易才攒下了点家财。这待客厅里拜访的饰物,虽不是最为贵重的几样,却也相差不多了,因为尤里出身平平,生怕别人看不起,这待客厅就装饰得雍容华贵,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这些贵重的饰品有没有真正地提升尤里的地位还不好说,对艾尔一点影响都没有倒是真的。此时的艾尔行着标准的贵族礼,口中的道歉之词优雅诚恳,更是将一个贵族的风度发扬得淋漓尽致。只是看他一脸惫懒的模样,又有哪点道歉的意味,直接就把口不对心写在了脸上。
尤里盯着艾尔,眼睛里就像要喷火似的。只是他又能拿这位大贵族怎样呢?剑就在他腰间,可是他身为军人,却没有拔剑的勇气。
或者寻个借口把这队货物扣下?只是他只敢稍稍恶心一下艾尔,浪费一点他的时间罢了。扣下货物,彻底跟铁荆棘家族撕破脸?他连剑都不敢拔,更何况是干这种走投无路才会做的事情。
反正低头服软这等事尤里已经是驾轻就熟,习惯得很了。哦,对了,应该称作懂分寸,知进退,方才雅致。
更何况看着这位大少爷一副无赖的嘴脸,尤里可以肯定,要是他真的扣下了艾尔的货物,这位嚣张跋扈的少爷能把事情闹到天上去,在圣辉之城里兴风作浪,小题大做。本来心里就有鬼的尤里更不可能让事情发酵到这等地步。
就这样再三思量,左右权衡,尤里终于还是决定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咬牙切齿地说道:“没关系,艾尔少爷不用放在心上。”,这句话说得无比艰难,一字一顿,嘴上说着不用放在心上,自己心里面却在淌血。
艾尔淡淡一笑,也不说破,随手又拿过一个缕着金丝的酒杯,随意把玩着。看得尤里心惊肉跳,生怕他又一个“失手”,把这杯子也砸了。却是再也没有刚才淡然喝茶,惜字如金的气势了。
又晾了尤里半响,艾尔突兀地说道:“既然车队物资还要统计,免不了我要在城里住上几日,说出来不怕将军笑话,我娇生惯养到现在,没怎么受过苦,这几日旅途奔波,很是劳累。偏偏一般的旅店我又实在住不习惯,不知可否叨扰贵府几日,将军的情谊我艾尔.爱德华会记在心里的。”
这话初听是没什么毛病,尤里张嘴就准备应下,只是看到艾尔脸上浮现的不怀好意的笑容时,又把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细细一想,不由地就打了个寒颤,心道:“这家伙名义上是借助几天,到时候又是失手几次,我这待客厅还不够他摔的,像这样的纨绔子弟,非得搅得府上鸡犬不宁不可。”
这样想着,又推脱道:“寒舍简陋,怕是不合艾尔少爷的意,城里还是有几家富商的,府邸金碧辉煌,比我这破屋子强多了。您要是住过去他们真是蓬荜生辉,想必二话不说就会把房子空出来,要不我现在催人去办一下?”
艾尔摇了摇头,伸手阻止了尤里,一脸真诚地说道:“不瞒您说,我住这里其实是想和将军
多探讨探讨,虽说见面的时间不长,我与将军是一见如故,推心置腹,相谈甚欢。我还年轻,将军,您是威名赫赫的统帅,又是见惯风雨的老吏,人生经验丰富我太多,与您多相处几天,一定会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宝贵财富。”
尤里看着眼前的少年,饶是他与许许多多的老油条打过交道,像这么无耻的人也是少见的。他实在没想到铁荆棘家族的继承人是这么一个无赖。艾尔的语气非常客气,话里话外都是对尤里的吹捧,只是抓着一点死缠烂打,让尤里倍感头痛。
尤里知道症结还是出在那队马车上,现在尤里真有点出炉的铁水—沾不得的感觉,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五官紧皱在一起,嘬了个牙花,尤里终于松口,“艾尔少爷想必赶时间,货物的统计我会催催他们。争取早点给车队放行。”,说完心里一阵解脱,却又有点不甘心。
尤里都这样说了,艾尔自然也就再懒得演下去了,只是做戏就要做全套,这礼是不能少的,两人就这样假情假意地聊了一会天,互相吹捧了一番。又过段时间,艾尔看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尤里甚至还把臂将他亲自送到府外,一副其乐融融,相见恨晚的样子。其虚伪的模样直把艾尔恶心得想吐,又逗得他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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