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说他一切的悲剧都是李正富造成的。
从小在后妈手里讨生活的孩子向来都是敏感的,心里多少都有不甘,会无数次的想为什么会遭遇如此不公的命运。
如果他亲妈尚在……
但不可能。
那些流言他从来都是知道的,小时候懵懂,不知道克星是什么。
后来,就懂了。
心里越发的怨恨,他从来都不说,把这些怨恨积压起来,每当被苛待,或是被嫌弃,后妈一个嘲讽的眼神,亲爸一次不分青红皂白的打骂,也许弟弟过年一件他没有的新棉袄,邻居看见他时怜惜的摇头叹息,这些,都记在了舅舅李正富头上。
日积月累,怨恨成了一座大山,死死的压在他心上,就等着一朝爆发。
很快,就有了个契机。
李正富最后还是给了钱,但不多,他卖了一辈子的猪肉是有点积蓄,可要供外甥读书结婚养孩子,也没剩多少了。
年纪大了,猪肉也卖不动了,身体各部分的零件都老化了,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就要吃药,这年头,药不便宜。
他还要给自己留点棺材本。
李正富不是傻子,到这地步也明白从小当亲儿子养的外甥靠不住了。
呵,为啥?外甥一没本事二不勤快,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是啃老。
他也怕自己这把老骨头被外甥啃个精光,最后还得不到个好。
好?
李正富直接被坑了。
他一辈子没成家,也没个子女,家里还就一破破烂烂老瓦房,呵,孤家寡人一枚,那些身外之物弄得再好有什么意思。
百年之后也带不走。
这几年,政策特别好,扶贫呀低保呀搞得风风火火,李正富理所当然的得了个五保户的名额,他确实实至名归的。
五保户,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到手的好处不少呀。
嗯,每个月都有最低的生活补助,比起社会最低保障更多,时不时的还会发一些米面粮油。最重要的是,医疗保障。
去医院看病是全报的,拿药什么的不需要花一分钱,这很不错。
李正富临到老了,家底又几乎被外甥掏空,有了这五保保障,他是不用担心饿死了,嗯,也进得起医院看得起病了。
然而,人心难测。
他只享受了一年的五保,就被人给戳掉了,连低保的名额都没有。
这对于一个年迈多病的老人而言,简直晴天霹雳,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只能苟延馋喘的活着。
是外甥。
因为钱的事一直记恨着李正富,在第二年的农村保障名额确定时,就站出来了,说他舅舅有自己这个亲外甥,嗯,是有亲人的,并非孤寡老人,就没资格得那五保得名额。
“应该留给更加需要的人。”
他这样说,四方镇的干部们当然就顺水推舟了,僧多粥少,想要这名额的人多了去了,并非是看中那每月一点的补助,是医保报账。
李正富都懵逼了,可名额都确定了,他也无计可施,跟外甥大吵了一架,彻底的撕破脸皮,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而外甥撸掉了亲舅舅的名额,连低保都没捞上,他还得了一千块钱的奖励,据说是举报那些非法占用社会资源的现象,该得的。
李正富在四方镇卖了一辈子的猪肉,他没给社会做出半点贡献,临到老了,凭什么让社会养他,呵,脸还真是厚。
如此。
被视若亲子的外甥坑惨了,李正富本来身体就有病,一气之下,头更昏了。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五保,想去医院,先不说他的身体条件去不去的了,就那医药费,也望而退步。
穷人,是进不起医院的,得了病,只有拖,要么拖好,要么拖死。
李正富气急攻心,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他无子女无亲友,想下床倒碗水喝都不能。
呵,没水。
近三年来四方镇申请了扶贫,有大把大把的资金资源投下来。
嗯,很多项目。
比如修路,比如建设乡村特色的旅游,再比如,通自来水。
等等。
四方镇的外面就是一条河,河不大,可也不小,正好可以利用。
就是水不怎么好。
原本这河水是很清澈的,鱼虾都很多,但十年前在下游修建了一个小型的水电站,炸掉了河坝,又把河水围了起来。
美曰其名为发展经济建起的一个纸厂直接把污水排到河里去。
如今,这样的水不经过任何的沉淀净化处理就直接通过管道输进每家每户,供四方镇所有人使用,吃饭洗衣饮用。
即便是这样,水也不管用。
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停水,李正富生病那段时间,水停了。
所以,他其实是渴死的。
要知道,虽然因为扶贫的关系才有如此多的资金通自来水,可实际上,每户人家都出了一千五百块钱的,不然就不给通。
上面是投入了很多钱,谁知道那些钱都去了什么地方被谁用了。
在四方镇,这种事很正常。
李正富愿望其实很简单,他想得很开,人早晚都是要死的。
他孑然一生,唯一的亲外甥也是头白眼儿狼,就无牵无挂了,但还是不甘,希望能让某些人得到一些惩罚,至于怎么做,随便思如。
死了,也看不到。
随便吗?
思如勾起嘴唇,嗯,可以的,她最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不过,从李正富的记忆里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