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郡,房陵县,太守府
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平阳亭侯,领新城太守孟达正背负双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猝然疾走几步,孟达撇头瞪了瞪几案上那封显眼的文书,一脚将几案踢翻倒地。
他面容狰狞,咬牙切齿道:“司马懿欺人太甚!”
整个空旷的大堂之内,侍从卫士尽皆被屏退,除了孟达之外,便只剩下其外甥邓贤、部将李辅。
李辅给了邓贤一计眼色,邓贤会意,缓步上前,从地上捡起了那封刺眼的文书。
邓贤拿起文书,定睛一看,其上赫然写着:“骠骑将军、舞阳侯、都督荆、豫二州诸军事臣懿上拜吾皇陛下:臣观新城太守孟达…………”
一目十行,快速阅读完这封文书,邓贤猛然抬头朝孟达惊呼:“舅父!司马懿竟然敢弹劾您,并说您反复无常,早晚必叛,劝陛下明升暗降,将您架空!”
“什么?司马懿安竟敢如此放肆!”李辅闻听邓贤之言,也是满眼难以置信的神色。
遥想当年,孟达将军叛蜀降魏,受先帝曹丕看重,委以重任。特意将上庸、房陵、西城三郡合为新城郡,任太守卫护西南边境。
而后不仅加将军衔,又擢为散骑常侍。
散骑常侍,皇帝近侍,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孟达将军更见优崇。
谁曾想文皇帝驾崩后,今上即位,司马懿掌权,黄初七年的十二月升任骠骑将军,又从去岁(太和元年)的六月起屯驻宛城,节制荆、豫两州军事。
新城郡,隶属荆州,新城郡的军队自然也受司马懿统帅了。
可自家主将已降魏多年,整么会突然遭受司马懿猜忌呢?
李辅心中困惑,问孟达道:“将军,司马懿为何会突然上书弹劾您呢?”
“哼!”孟达冷哼一声,气愤道:“本将军是西蜀归魏之人,朝中不待见我的人如刘晔、司马懿之流本就不少!像刘晔那家伙不就曾诽谤本将军说:‘达有苟得之心,而恃才好术,必不能感恩怀义。新城与吴、蜀接连,若有变态,为国生患。’”
“但幸好先帝文皇帝英明神武,重用本将军,朝中桓阶、夏侯尚又和本将军交好,于朝堂之上替本将军美言周旋。”
“可自前年文帝崩逝,桓阶、夏侯尚也接连故去后……”一面讲着,孟达激奋的神色也显露几分落寞。“朝中没了援奥,能替本将军进言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视本将军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司马懿之辈!”
落寞之色中忽悠露出几丝幽怨,孟达狠狠握拳道:“可恨!真是可恨哪!”
孟达愤愤不平,外甥邓贤闻言也是满腹埋怨:“说什么舅父不感恩怀义?说什么舅父会为国生患?那帮白眼狼!他们怎么忘了,若非舅舅您,魏国能否夺下上庸三郡还未可知呢!”
李辅站在一旁,嘴唇翕动了两下,最终选择沉默。
他想讲,将军您投魏以来,魏国待将军不薄,将军交出兵权、入朝任职也不失美事。但他也知道,这番话一旦出口,以孟达短视狭隘的性格,除了让他迁怒自己外别无他用。
倒是一旁的邓贤忽又惊叫道:“对了,舅舅!司马懿弹劾您的奏章,怎么到了您的手中?”
李辅也闻声看去,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
孟达叹了口气,眼中闪烁着冷光,幽幽道:“是皇帝,是洛阳的皇帝遣使将司马懿弹劾的奏章送来的……”
“陛下?!!”邓贤不明其中原由,追问道:“弹劾边镇大臣的奏章,陛下要嘛留中不发,要嘛交于公卿大臣讨论,陛下将奏章下发本人……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孟达脸庞再次扭曲起来,激奋不平之色更过刚才,“年轻皇帝的意思是……他也不信任本将军!给我看司马懿弹劾本将军的奏章,一者敲山震虎,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二者让本将军识相的自己把兵权交出来!”
什么!!
一听皇帝要让孟达将出兵权,邓贤瞬间坐不住了,他眼高手低、本事平平,全因孟达的关系才能在军中任职。如果孟达交出军队,去洛阳任闲职,那他的前程就堪忧了。
于是邓贤急切道:“舅舅,您不能交出兵权呀!新城接邻吴蜀,您坐拥于此,统帅军队。这才是朝廷真正看重您的原因,如果您交出军队,去洛阳做个无所事事的公卿,那就好比没了牙的老虎,失去翅膀的雄鹰。到那时,司马懿想整治舅舅您仅需一刑狱小吏而已!”
到最后,邓贤更是攀着孟达的手,动情道:“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呀!舅舅!”
听邓贤这么说,孟达转念一想,自古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如今上庸之地安定了,也就不需要他了,再加上皇帝、重臣都不待见自己,洛阳一去很可能就真走上黄泉路了。
反握住邓贤之手,孟达沉声道:“好外甥,那你说说,舅舅该怎么办!”
邓贤眉目闪过一丝狡诈,凝声道:“为今之计,只有做两手打算——一面养贼自重,一面和西边暗通款曲。”
“养贼自重?”孟达脑中灵光一闪,来了兴趣,反问道:“何为养贼自重?为何要同西边暗通款曲?”
邓贤虽然是庸碌之人,但肚子里还是有些坏水,只见他阴恻恻讲道:“新城南边是东吴建平郡,舅舅可派遣一队心腹部曲乔装成吴军到新城南部烧杀抢掠,然后谎称吴军入寇上报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