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塔不相信布兰,即使那些话显得极其坦诚,而又无懈可击。
不过,布兰的建议还是让他眼前一亮。成为枝头上的鸟儿没什么不好,这至少是条出路。
“如果能像鸟儿那样自由自在的飞翔,其实也不错。”
“自由自在?”布兰感到好笑,“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都不会这样认为,甚至是它所栖息的枝头。没有谁是自由的,特别是在接触到我们之后。
通过我们,你们看到了蓝天之外,又怎会再像无知的飞鸟一样自由自在?自由早已与你们无缘,目光所及只会是层层叠叠的无尽樊笼。
你们将不断冲击樊笼,直至头破血流。”
尼塔仰起头反问了一句:“你们会阻止我们吗?”
“我们?”布兰呵呵笑了几声,“你可曾见过天空阻止鸟儿飞翔,可曾见过大地阻止走兽奔跑?
我们不仅不会阻止你们,反而会为你们提供许多便利。就像没有我们,你们又怎么可能发觉身处樊笼之中,又怎么可能看到樊笼之外的世界?
在这方面安薇娜就很明白,所以才会表现得非常积极。即使知道许多事情不方便直接出手,也会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
再看看你,还有其他人都干了些什么?
醒醒吧,这不是在明哲保身,而是错失良机。再这样下去你们只会被越甩越远,平白便宜了那个老巫婆。”
尼塔喉结滚动努力压住笑意,这都过去多久了,布兰对当年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
“想笑就笑吧,再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笑不出来。有些差距一旦拉开,只会越来越大。就像如今仰望天空的你,还有俯视世间的我。”
布兰的这句话让尼塔立刻笑意全消,只剩下沮丧。
“怎么不想笑了?”
尼塔晃晃头忽略了布兰的调侃,“安薇娜,她那样真的有用吗?”
“你是指触及支流中的片段么?这需要你亲自验证。”布兰略作停顿,“不要告诉我,在能力被削弱的同时,你连尝试的勇气也已失去。”
……
艾琳远远的望着有些失态的尼塔,已经猜出它在与谁说话。
许多事情发生得太过忽然,即使是她也不曾提前获知。她清楚,这不是布兰想要隐瞒,而是性格使然。偶然想到什么,抬手就去做了。
过后听他辩解,肯定是事出有因,但绝对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就像一只被撩起性子的猫,挠过一爪子再说。
那时布兰总会加以粉饰,说这是千锤百炼下的直觉。可是艾琳却觉得,这更像是无法褪去的野性。只要受到威胁,就会本能的亮出爪牙。
艾琳相信,这一次依然是这样。
计划一步步推进,即使有些不尽人意,也不必采用这种激烈的手段。现在又让他们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净化这片土地,让亡者得以安息。
这里的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和亡者不过是左手和右手的关系。
这是要干什么?
有人说亡者中出现了背叛者,但是艾琳清楚没有亡者能够背叛。亡者可能背叛任何人,唯独不会背叛布兰。
可越是清楚,艾琳就越不明白布兰到底要做什么。
如今,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布兰,记忆中那个抱着猫儿坐在摇椅上的少年,正渐渐变得模糊。只有怀中那双隐含嗜血之意的猫眼,越发清晰。
或许这才是布兰的本性吧,薄情、嗜血……
亡灵之潮霍然而起,没有丝毫征兆。无数生命在挣扎中消逝,复又化作大潮的一部分为其平添一份威力。即使是黑龙涯所属,也无法在大潮中安然无恙。
这就是一次不分内外的清洗,只有实力强横、信仰虔诚的才能够存活下来。而且清洗仍然没有结束,这里的许多人依然需要面对它的检验。
原本营地那边对他们充满敌意,也在几次事件后变得情绪复杂。
艾琳并不认为死去的龙骑是无辜的,但也不认为他们就真的该死。被黑龙崖庇护多年,哪怕仅仅是为了感恩,也该生出一丝虔诚;可是,她终究没能护住这些人。
她喜欢看那些羽人少年于亡灵之潮上起舞,然后如鱼鹰般一头扎下。几次扑腾后,再次破潮而出。也正是这群少年,让众人无话可说。
狂热、虔诚、自信,还有骄傲!这就是少年们的状态。
艾琳羡慕这些少年,这些少年所展现的品质恰恰是龙骑所缺少的。特别是那份自信和骄傲,那也曾是龙骑的品质。
来到这处石滩,与妮可有过几次交流。说实话,艾琳不喜欢这个女人,甚至有些讨厌。讨厌她的平静,她的谦卑,还有隐藏在谦卑之下的骄傲……
出了黑龙崖,才清楚自己所面临的挑战太多、太多。也开始理解,玛雅为何要孤身行动。黑龙崖所属其实只是一群累赘,各种考验面前不堪一击。
就像布兰说的,这里就是个试炼场。而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就走了进来。不仅是他们,许多人都不曾准备好……
若说有所准备的,恐怕只有妮可带领的那群人,一群始终准备迎接考验的人。
……
妮可比任何人都清楚,伟大的暗夜需要什么。
亡者不需要净化,它们自有其归宿;需要净化的是世间的人心。所以派出的人手并非为安抚亡者,而是宣扬暗夜的伟大。
是它,让灵魂有了归宿;也是它,消除了亡者生前的罪恶。
原本以为会迎来各种报复,没想到那些人都被吓破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