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攸宁走到方文敬面前三步远,虽然身高不及方文敬,气势却压了他一头。
“方大掌柜,你做事之前,为何不与我商议?”
“我……我若每一件事都与东家商议,钱庄也开不到今天,这六年来还不都是我在给钱庄拿主意!”
“方大掌柜劳苦功高,我不否认。可这六年你做的事都在我掌握之内,钱庄的发展一直都在我的计划之内。这一次呢?我允许你随便给牙郎放贷了吗?”
方文敬被问的一时语塞。
朱攸宁这段时间大批量收购牲畜、农产品、生工制品、丝绸布匹、粮食等生活物品,在商业上百废待兴,很多人手中都有积压货物的情况之下,有很多人都积极的与长安钱庄交易。
寻常的散户太多,许多有生意头脑的人就想起了做牙郎,从散户手中收了货物来,在统一来卖给长安钱庄,从中赚取差价。
那些散户们虽然售出的价格比直接送到钱庄来差了一点点,却省去了脚程和路上所废的人力和物力,比自己送来还要是简省很多。
新牙郎虽头脑活泛,手中可用的银子却是有限。
方文敬觉得牙郎增多,对他收购帮助很大,最起码不用自己挨个去跟散户谈,且牙郎送货时已经将货物分了三六九等,省了不少的事。
所以方文敬就私下里制定了一个贷款的政策,牙郎可以来钱庄以三分利来借贷,不需要任何的抵押,用这笔银子去收了货卖给钱庄,再将本金和利息还掉,其中赚到的差价依旧很多,积少成多,牙郎赚的更多,钱庄收购也更顺利,这是互利互惠的事。
方文敬很谨慎,生怕朱攸宁知道了会抓住他不放,是以他借贷时虽然不用牙郎抵押什么东西,却要将人调查的清楚,只将银子借给家世清白,无不良嗜好的那些。
是以十个牙郎来借贷,倒是有六七个是借不到钱的。
如此一来,这六七成需要借贷的牙郎,就形成了极大的需求市场。
朱家嗅到了商机,立即将朱家钱庄对外,由朱彦凤管理,不挑选借贷者的身份将银子借出去。
最要紧的是,朱家钱庄又新颁了存款的高额利润。最高都能达到五分利。比现在长安钱庄高出一倍还多。
富阳的百姓自然是信服朱家的。
大家都来长安钱庄取钱,转存去朱家吃更高的利息。
朱家拿着百姓们存进来的银子放贷,存进多少就能放出去多少,利用百姓的钱借给牙郎,等于是做了无本买卖,几天就赚个盆满钵满。
朱老太爷做事自然不会告诉朱攸宁。
方文敬觉得自己做的是最妥当的决定,也没告诉朱攸宁。
朱攸宁还是看到朱家开了钱庄,命人调查一下才知道的。
然而与此同时,朱家钱庄已经火爆起来,长安钱庄也要面临更多来提银子的百姓,和更多来送货需要领银子的牙郎。
局面既定,现在已经形成了危机,弄个不好,长安钱庄怕就要名誉扫地,关门大吉了。
屋内一片死一样的沉默。方文敬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梗着脖子道:“这些年来,我为了长安钱庄可以说是鞠躬尽瘁,这是大家都亲眼看到的。东家今日来怪我,就不怕让大家都心寒?”
朱攸宁道:“方大掌柜的努力和敬业,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但长安钱庄的生意掌舵者是谁?方大掌柜恐怕已经忘了吧?”
“你!”方文敬怒道,“东家这是要卸磨杀驴?”
“方大掌柜太激动了。显得心虚。”朱攸宁转回身在首位坐定,“上一次的会意,夏大掌柜是怎么走的,你我心里都有数。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方文敬闻言,脸上一阵发烧,心里虚的很,不自禁别开了眼神。
朱攸宁道:“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我说这些也不是要将方大掌柜如何。我只是要提醒诸位,往后不要私自做决定,钱庄的东家依旧是我。”
众人垂首,齐齐的应了一声:“是。”
原本钱庄的生意很好,都是因为方文敬自作主张,才弄出这么大的危机。长安钱庄若倒了,他们可就都没了领月钱的地儿了,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怪方文敬的。
方文敬抿着唇,又是面上无光,又是惶恐不安。
他对长安钱庄也是有感情的,若真因为他这一次的决定让钱庄倒了,他心里也是难安。
朱攸宁道:“朱家钱庄如此高的利,这种经营模式不健康如此高的利息,他们早晚都有入不敷出的那一天,难道能指望他们动用自己的银子来填坑?到最后,坑的还不是最后一批存款的百姓?
“那个时候,百姓们取不出银子,朱家钱庄关门大吉,左右银子上是不亏损的,但是名声就臭了。”
“若真臭了,岂不是更好?”方文敬压下尴尬,低声道。
朱攸宁摇头:“朱家臭不臭,那是他们的事情。大家还是要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不能只看眼前的蝇头小利。朱家的这种做法,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可市场已经被他们搅乱了,被坑骗的最后一批百姓丢了血汗钱,在外大骂朱家钱庄的同时,也会导致更多人再也不相信钱这种模式了,咱们长安钱庄首当其冲就会被迁怒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