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天,行程1100里,我们来到了铜山县,距离扬州最近的一个镇...蓬朗镇。
从这里往东再走三天,便是扬州地界,金山府治下的溧阳县。
因为很靠近扬州,又是铜山县距离扬州最近的乡镇,占据交通便利,蓬朗镇的灾情并不严重。
在这里,我从人们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这些人也对我们不是很排斥。
一家三口,看到这里的景色,决定不再往前面走了。
毕竟,大家都知道扬州好,可是谁也没去过,真正怎么样还不清楚。
眼下的蓬朗镇,已经大大超出了众人的预期,一家三口拉着我跟绣娘说:“留下吧,这里挺好的,要饭吃也能活着,等明年开春我们就能回家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但是绣娘不想留下。
不过,我们还是暂时留下了,因为我们又饿又乏,积蓄补充营养,调整状态。
蓬朗镇很富裕,做陶瓷生意的人很多,有钱自然不会受灾,更何况这边的灾情并不严重。
我,绣娘,一家三口,在一个桥洞里安了家。
我找来了别人不要的木板,在桥洞里做了个挡风板,这样人在里面风就吹不到了,这个桥洞,给了我家的温暖。
入驻蓬朗镇的第一天,很早一家三口就起来了,跟我说出去要饭。
但是在大街上,我却看到一家三口,坐在早餐铺吃烧饼。
我从没想过,一家三口是有钱的,但是我忘了,徐老汉也是周老爷家的佃农,再怎么样也不会像我一般,拿着几块饼子就出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跟计划中那样去要饭,而是偷偷跟在了一家三口身后。
吃完早餐之后,一家三口去了药铺,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才知道,原来徐老汉的闺女,一直在吃这家药铺的药,他们这次过来不只是逃荒,也是带闺女来看病的。
到了这里我就明白了,徐老汉的目的根本不是扬州,他是怕闹荒之后,买不到女儿的药,耽误了女儿的病,再加上家里的存粮也不多,干脆将家里的东西一卖,拖家带口的来了这边。
我很愤怒,愤怒于徐老汉明明有钱,为什么不带泼皮去看病,而是要将他丢下。
每个村镇都有跌打郎中,要是治的早,泼皮的腿伤根本不会化脓,更不会只能留在猎屋中等死。
之前,我还非常感动,徐老汉能将食物都留给泼皮,现在,所有的感动都化为了愤怒,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大家不离不弃,结伴而行千里,难道这样的交情,还没有几枚铜板重要吗?
对了,徐老汉一家,跟我,跟中年人,跟泼皮,跟绣娘都是不同的啊。
大家都是逃荒,其他人是真慌,而徐老汉一家是假慌。
难怪那几天饿的狠了,女儿一直在催促徐老汉离开,当时还以为这些人是想快点赶路,去有吃的地方。
现在看,离开是真的离开,身上有钱的徐老汉,根本不会跟他们一样饿死,有钱,吃高价粮也能活下来。
只有我,中年人,泼皮,绣娘才是真的身无分文,犹如逃荒的乞丐一样。
见到了真相,我心灰意冷。
一路流离,在徐老汉三人眼中到底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回过神的时候,正坐在一家酒楼门口,里面的店小二正在往外走,看上去是要将我赶走。
“母亲,这里有个乞丐!”
一对来吃饭的母子往酒楼来,小的那个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指着我对他的母亲说道。
“脏死了,乞丐有什么好看的!”
看到小男孩还要靠近,母亲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铜板,随手丢在了地上:“快滚,臭要饭的!”
我该怎么做,捡起铜板,还给她,告诉她我不是乞丐吗?
我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铜板,又想到了坐在早餐铺上,吃着烧饼喝着豆汁的一家三口。
桥洞里,绣娘还在等着我回去,她一定很想吃烧饼吧?
我捡起了地上的铜板,看着一脸厌恶的贵妇人,放下了自己的尊严......我,就是个乞丐。
拿着五枚铜板,我去了早餐铺。
早餐铺的门口写着:“粮价上涨,烧饼两文钱一个,豆汁不变。”
我用别人施舍来的五文钱,买了两个烧饼,还有一碗豆汁,跟老板商量了很久,他才同意我将豆汁连碗端走,一会再给他还回来。
端着热气腾腾的豆汁,感受着怀中的烧饼,我急不可耐的跑向桥洞。
桥洞外,绣娘正在溪水旁洗衣服,神态专注而宁静。
“绣娘,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豆汁,烧饼!”
绣娘一脸惊喜,看到她脸上的喜悦,我觉得一切都是值的。
“你吃了吗?”看着热乎乎的烧饼,绣娘一边咽口水,一边对我说道。
我吸了口气,鼓起干瘪瘪的肚子,拍打道:“吃了,吃了三个,可算是撑死我了。”
“你哪来的钱?”
绣娘接过豆汁,喝一口,烫的眯起了眼睛。
我没说是别人施舍的,为了我一文不值的尊严,我撒谎了:“酒楼的伙计卸酒,我跟着帮忙来着,掌柜的过意不去,给了我几枚铜钱算是工钱。”
“你真有本事!”绣娘笑的很好看,她脸上的脏东西,已经用溪水洗掉了。
一眼看去,既有少女的柔弱,又有一路艰苦磨炼出的英气,简直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看到我脸上的傻笑,绣娘慢慢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