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康德拉琴科和纳乌明科躺在一个房间的地板上,那母女俩睡在另外的房间里。第一次睡日本式的榻榻米,康德拉琴科有些不太习惯,但因为疲劳的关系,他还是很快的睡着了,虽然纳乌明科还想推心置腹地同他谈心,可他实在是太困了。
康德拉琴科听过纳乌明科刚才的讲述,已经没有心思同他闲聊了,这一天使他的生活发生了不小的转折。照这么下去。他可能活不到战争结束。
现在的任务其实就很不好完成,少将在和他告别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简短然而必须坚决执行的指示。他现在的任务是,不惜任何代价保护东京城郊的居民,不受暴徒搔扰,逮捕敌人的间谍、奸细和破坏人员归案,协助日本政府维持治安等等、等等。“因此,”潘捷洛夫说到这里,翘起一个指头,提高了嗓门说道:“必须坚决捍卫法律和秩序。不容许有任何过火的行为,万万不可触犯日本国民的尊严,讯问要有礼貌,……”
法律……一听到这个词儿,康德拉琴科总会回忆起民事登记处里那间光线暗淡的小房间。那还是他小时候很久的事了。有一次他和母亲去那儿拿出生登记簿里的抄件,那一天他们俩着实被折腾得够呛。一个烟瘾特大的老头子,上唇长着一抹黄色的短髭,抽烟抽得几乎象得了肺病似的。他翻遍了一本本厚厚的、积满灰尘的簿子。“一切都得按法律办,”他唠唠叨叨地说,“一切都得按法律办”。从此,康德拉琴科就产生了一种印象:法律就藏在厚厚的簿子里,搞法津就是同公文、档案、灰尘打交道。
……法律的捍卫者!和气、有礼貌。康德拉琴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早晨,康德拉琴科动身告辞的时候,纳乌明科对他说:“哦,我会去看望你的。听我说,你也许会碰到一些困难,这项工作对你来说是陌生的。我们到时会到你们那儿去,总结一下‘猎犬’部队的工作经验。”
&的,”康德拉琴科点了点头,“希望你们快点来,再带些精干的人来。”
&们会成为好朋友的!”临走之前,纳乌明科大声地说了一句。
他站在门口,随便地披着那件肩上有一道白印子的黄皮夹克,白衬衫领子迎风扑打着。
在去“猎犬”部队所在村子的大道上,康德拉琴科碰到了一个独眼的大胡子老头。他是运送土豆到东京城的俄军军营里去的,现在喝得醉醺醺的赶着空车回来了。他扯着嗓门在唱歌。他那干瘪的身子,躺在垫在大车车板上的空麻袋上,一上一下地跳动着。
&捎我去前面的村子吗?”康德拉琴科认出了这是一个老军夫,但他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老头看见康德拉琴科之后,对那匹马吆喝了一声,停了下来。
&来吧!只要你抗得住颠簸!”
他象好斗的公鸡那样闪动着那只独眼,即使他再缺个胳膊,短条腿,康德拉琴科也不会感到诧异。远东一带的犯人,只要身上不缺什么的,都上前线了;后方剩下的,净是些有资格上废品收购站的人。
&要去哪一边的呀?”老军夫瞅了康德拉琴科背上的步枪一眼,问道。
&边。应该是和你顺路。”康德拉琴科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走吧!”老军夫等康德拉琴科上了马车之后,挥了挥马鞭,让马车继续前行。
&你别作声好吗?说实话,你唱得太难听了,你要唱的话。最好到家里去唱。”康德拉琴科实在难以忍受他的歌声。说道。
如果有哪一个暴徒想查看一下是谁在大路上号丧。那么康德拉琴科身上的这支步枪未必能够帮得了他的忙。他可不希望他这个新的前程一开头就断送掉。
老军夫由大声的歌唱改成了低声的哼哼,康德拉琴科的感觉好受了一些,他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从两边紧夹着这条沙土大路的树林,在一阵风刮起之后仿佛变了个样子。虽然这一天天高气爽,可是这片树林却显得阴森森、黑洞洞的。康德拉琴科知道,自从他衣袋里一装上安全部队长官签发的委任状之后,自从他的肩上背起步枪之后,路上看到的一切。包括这座树林的性质就改变了。
马车沿坡而下,来到了下面的河谷。这儿松树林不见了,换上了一片白杨林。白杨林五颜六色的,好象每一张树叶上都有人试过不同的颜色。白杨的叶子又厚又硬,色彩瞬息万变,仿佛不停地向你眨眼睛。但日本人似乎都不喜欢白杨树,因为它派不了什么用场:既不能做木器,又不能当柴烧。可康德拉琴科倒一直很喜欢白杨林。少了它,大片的林区就会显得单调、乏味。白杨树是爱絮叨的,即使在无风的日子里。它也会摇曳树叶,嗡嗡私语。有它在身边。心里觉得痛快……
此刻,康德拉琴科竖起耳朵,倾听白杨树的沙沙声。即使大车轮毂发出的伊呀声,马蹄踏出的沉重的“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