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是岛上土著人部落酋长的女儿,名叫泰拉。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什么原因,土著人的祖先从北方渡海来到这里并定居起来。这里近海的区域是一片礁石林立的航行死角,它为土著人树起了天然的屏障。密盛的树林里,黑黝黝的寨子像一盘摆散的棋,乱糟糟地建在一处湿漉漉的低洼之地。高塔般的树木在寨子的墙上投下淡绿色的影子,寨子沉默地匍伏于地,就这样与世界隔绝了联系。
泰拉是酋长的女儿,但不是唯一的一个。酋长有很多妻子,所以也就有很多儿子和女儿。通常他都觉得这样不坏,但有时也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酋长要找自己的女儿干活(喂猪生火什么的),来到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中间;此时,他感觉像走入了一座迷宫——因为每个女孩子都看起来有点像他的女儿,但其实并不是。所以每次他都要把这些女孩子仔细端详一番,才敢把其中一个拽回家,不然就会拽错人(这种情况发生过几次)。但后来女孩子们出了门就和女朋友把衣服首饰换掉,还故意把早上梳好的辫子打散,然后才开始在广场里聊天;所以找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年轻女孩子就是这样子,喜欢在一块聊天,不像成了家的女人,心会放在家务活上。
寨子里有很多这样年轻女孩子,每个都只有十六、七岁。她们脖子上戴着贝壳串成的项链,头上围着鹦鹉羽毛缝制的装饰,脸上则涂着一些亮丽的颜色。有些女孩子还纹了身,是一些不规则的形状,但看起来漂亮。泰拉是这些女孩子中的一个,不过她没有纹身,而且她的牙齿很白,别的一些女孩子因为嘴里经常嚼槟榔,就没有那么白。据泰拉说她也不是讨厌槟榔,只是一嚼槟榔就觉得呼吸困难,皮肤上还起很多小疙瘩,难受得要死,所以就不嚼。
平常这些女孩子都聚集在寨子前的一块空地上(也就是寨子里的广场)聊天,一聊就没个完。比方说,其中一个女孩子新换了一条裙子,别的女孩子看见了就说,呀,帕蒂,裙子真漂亮!什么时候做的?没看你穿过。然后大家就围成一圈,边摸着她的裙子边讨论它的样式、材质。有的说,摸着不糙手,穿着肯定舒服;有的说,好看,显腿长。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聊完了裙子聊首饰,然后又聊化妆品(指涂在脸上的那些颜色)——一直要到太阳下山才会散场。
寨子里还住着很多男人,他们是女孩子们的父亲或者丈夫,大都有着很好看的臀部。他们用野兽的皮毛围着下体,但后面露出结实的臀部,好像是便于奔跑。他们还喜欢采集一种植物的果实,把自己涂成亮闪闪的蓝色;平时样子很好看,只是不能淋雨,不然就会有稀稠的物质从头往脚地流淌,样子说不出的吓人。也不能经常去海里洗澡,因为再涂一遍很麻烦。以前,女孩子们觉得他们蓝色的样子很好看,很乐意帮他们干涂后背之类的活。但后来涂的次数多了就开始嫌烦,并且出现了审美疲劳,也不觉得好看了,反而说他们的样子很怪。
寨子里的男人都长着强壮的四肢,皮肤是古铜色加一点蓝色(因为那些颜料的缘故);性格温顺,样子老实。他们不像女孩子们总是唧唧喳喳地呆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独自一人在沉默里度过。
土著人男人还长着粗大的手掌,手指上的关节像一株竹子的竹节。他们长手长脚,看起来很笨拙。但干起活来,其实非常之灵巧。土著人男人会建造水车,把水从溪流中汲取上来,然后再通过一棵棵打通的毛竹,送到寨子里每一个人的家中。这样说,好像不能显出他们的灵巧。关键在于,这些毛竹全部架在高空,严丝合缝地交错纵横。他们还会做复杂的陷阱,比如在林子里设置一道迷宫,让野猪走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找到自己的窝。除此之外,有些年轻人还会制造精密的武器(但都是为了好玩,不是打仗用的)。泰拉有一个近邻,是二十来岁的一个汉子。平时闲着觉得没意思,就在自家的顶棚上,造了一座大弩,还配上了木头做的准星,每一箭都可以射下一只过路的大雁。后来,这种雁就从这里灭绝了。
黑夜降临,寨子仿佛悬浮在一块巨大的黑色水晶之中;空气中雾气朦朦,在人的脸上能凝结成水。诺大的寨子里寂静无声,仿佛星空中浩瀚的星云。灯火亮起来,寨子就像一幅星辰在大地上的投影。
夜晚,大多时候,泰拉在磕一种炒出的瓜子;这种瓜子乌黑饱满,样子十分好看,磕起来甜中透着一丝苦味,是一种消除寂寞的好零嘴。泰拉趴在一张芦苇编就的凉席上,间歇地从旁边一个瓜子,然后边吃边把瓜子皮吐在左手的掌心里。灯火下,不太看得出来她的掌心是红色的;白天就看得很清楚——她的掌心呈现出淡淡的红色,像小猫的爪子。
有时实在呆不住,就跑去外面的水塘里摸肺鱼。在寨子里外,密密麻麻长了很多紫红色的植物。这种植物的叶子有大象的耳朵那么大,果实有小孩的拳头大,种子像海里的贝类,可以榨出油来;但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