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立太子的诏书颁布地如此迅速——去东川和谈的大臣刚走,白竺前途未卜的时刻,秦王府已经要改为太子府。
连罗钰本人都觉得有些太着急了,皇上却不改初衷——此次行事雷厉风行,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态度。前太子草草安葬后,新太子已经要举行立储仪式。
花绿芜见了,暗地里给罗钰说:“皇上好像急于讨好你的模样。”
罗钰叹了口气,浑身并没有当上太子的欣喜:“糖豆,我简直不知该怎么说现在的心情。”
“怎么?你心里不好受了?对我用不着遮掩,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吧。”花绿芜转身面对他,做出一付认真聆听的模样。
罗钰看着她乌黑的发丝,安静了半天。“他以前不认我这个儿子,对咱们赶尽杀绝的时候,我就很想当皇帝——就是抢了他的国家,叫他一无所有!可是,现在他病地半死不活,却主动要立我为太子,我……我却忽然又不想当这个狗屁太子了!”
花绿芜凝视着他,点点头。
“难道我罗钰来都城,真的只是为了贪图那个皇位吗?”他淡淡地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不,我来这里,是为了叫这个皇上为他的所作所为后悔!是为了给我母妃出一口恶气!”
“而现在……”他抬起右手,攥起拳头:“看似掌握一切,其实,唉!其实又有什么用处呢?”
罗钰不再说话。孤高地站在那里,却有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模样。
花绿芜深深地看着他,忽然握住他一双修长的,带着硬茧的大手。
“你现在心情很糟糕吧?一拳头砸进棉花堆里的感觉,觉得用不上力,又出不了心中的那口恶气。”
罗钰深深地看着她,点点头。
“我也没有办法。其实从进都城之前,我就猜到可能会是这样。就算你当了皇帝,就算你彻底报仇,你心里也高兴不起来。”花绿芜捏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因为,因为……你母亲死了!”
“无论你怎么报复,她再也活不回来。”
夜晚。东宫。寝殿。一片死寂。
燃烧在小鼎中的安神香袅袅升起,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寝殿中。
罗钰忽然像被点中了穴道,整个人站得笔直笔直,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色也霎时褪尽,苍白如冰雪。
花绿芜心底酸酸的,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大力抱住他,“鬼才想说这种话!我真想叫你没有听见这句话。可这句话我不说,还有谁能当着你的面儿说呢?”
“我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罗钰!就像我们之前遇到的所有事情……有时候就是无可奈何,你没法子和死人较劲!……有时候我们为了不把自己憋屈死,就只能学着接受!然后,以自己的方式继续活下去!活得开心,活得高兴!气死那群王八蛋!”
“好了,别说了,哭包。”
罗钰忽然亲亲她哭红的眼睛,“这么爱讲大道理,你怎么能不以身作则?”
“我没想哭!你眼花了!不,一定,一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被风吹到眼睛里面去了!”——通红着眼睛,撅着嘴巴,却还死鸭子嘴硬的家伙。
“是,是!”
“什么是啊是!”
“你总是有道理,行了吧?”罗钰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温和了许多。
“就是因为你从来不会哭,所以我的眼泪才这么多啊!笨蛋!至少有一半的眼泪是替你流的!”掐着腰大叫的家伙,其实早已经泪流满面。
看到哭成花猫脸的妻子,不知为何,心底最冰冷的地方忽然温暖起来,最坚硬的地方也化为柔软。
罗钰忽然涌起一股豪迈之情,荡涤了所有失落哀戚,一把扛起花绿芜,大步朝床边走了过去。
“干嘛,干嘛?!罗钰你放我下来!”
罗钰:“带你洗把脸,好好睡一觉!等明天睡饱了,就像你说的,好好地活,高高兴兴地活,气死那群王八蛋,如何?!”
第二天早起的东宫之主神清气爽,踌躇满志。
册封太子在雍和宫举行,前几日刚参加完前太子伪登基的大臣们,今日又在同一个地方参加新太子的册封。就算都是纵横官场,见惯沉浮的大人物,也难免生出恍然如梦的感叹。对此,也唯有敬畏造化的弄人离奇,苍天之诡谲变幻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新太子惊才绝艳,能力卓著,有明君之姿,和才能平庸的前太子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值此国家动荡的时刻,有这么一位新太子是很能压得住场子的,能确保国家尽快稳固。
前面雍和殿册封太子很热闹,后宫册封太子妃也很热闹。
花绿芜昨天哭红了眼睛,今日眼皮子肿的像个烂桃子。人家好奇地看,她就虎着脸叫人看。
有人笑着问:“太子妃的眼睛……”——哟,都说罗钰两口子关系好,可别是表面光鲜,昨儿吵架了吧?
花绿芜直视前方,鼓着小脸忠贞道:“本宫为国家动荡的局面深感忧虑,一想到前线说不定又要打仗,边境的将士又要流血流汗,本宫就难过地心如刀割,岂止食不下咽,简直睡不安寝!为此,好几晚上都没睡好觉了,因此眼睛红肿。本来,本宫觉得有些丢人,怕被人笑话,今日是不想出来的。可是转念一想,在这种时刻,哪个‘没心没肺’且‘对国家安危丝毫不挂在心上’的‘无聊’人士会专门过来嘲笑本宫呢?所以本宫就来了。”
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