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里,绿绮送了甜粥过来了,这桂花赤豆丸子是江南那头的做法,今个儿厨房恰巧备了有,就让绿绮送了来。姚雁儿只吃了一口,却也是嫌弃太甜腻了些。往日这些糖水,多半是粉黛娇蕊做的,这两个丫鬟手艺也是好的。姚雁儿含着口粥,却也是缓缓吞了下去。
只这时,娇蕊进来了,神色却也是添了些个慌乱,只轻轻垂下头了去。娇蕊方才听了粉黛的哭诉,都有些不好了。这侯爷原本也不曾有什么大错,无非是身边短了女人。找粉黛,总比寻外头那些个好些。从前夫人不也是打算,将粉黛开了脸,送去给侯爷侍候?只是粉黛不乐意,这件事情也是没有再扯了。故此娇蕊心里,倒也还是相信粉黛这些个话儿,信她也不乐意做姨娘。再者夫人不在,粉黛也就这么允了,要说出去,别个只当粉黛存了心思,夫人也不欢喜。娇蕊脾气虽然不好,可与几个一道入府里的丫鬟感情却也还好,是个心里没成算的。
只不多时,却也是见娇蕊过来了,见着也就跪下来,又抽帕子哭。
她衣衫还是乱着的,领口却也是有一道红印子,是手指抓的,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夫人,求你容婢子继续侍候你,都是婢子的不是。”
娇蕊面上添了些尴尬,只是这些话儿也不是好说出口。
且只看如今粉黛的样子,分明也是受了委屈了,好似被人欺辱了一般。只见她面色赤红,眼里含着泪水,衣衫也还是有些凌乱的。
红绫也是关切:“是谁欺辱你了?”
粉黛捏着手帕,却也是轻轻说:“可是不敢这样子说——”
她说话吞吞吐吐的,却又显得说不出的为难:“今儿,婢子去侯爷房里送甜汤,侯爷就,就和我说了些个话儿,问我年纪,还,还问了些个别的。”
红绫顿时觉得尴尬,又觉得自己是糊涂了,怎么就开了这个口。
粉黛却也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奴婢说了,什么都听夫人做主。可是侯爷却说夫人一贯贤惠,后来婢子一急,就冒犯了侯爷。侯爷说了,要将婢子赶出去。我出去时候,娇蕊是瞧见了。”
她说这些个话时候,面颊也是发烫。
原本粉黛并没打算这样子说的,可是后来娇蕊问起来了,她也就这样子说了。然后娇蕊也为难,可仍然劝她和夫人说。
粉黛原本也并不算如何聪明的,此刻竟然也是鬼使神差,说出这样子的一番说辞。
甚至便是连她自己,似乎也是相信了几分。
是了,原本是侯爷逼着她,要跟她好。原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因为自己太羞涩,却弄得侯爷心里不痛快。再然后,侯爷就记恨在心里头了,就要将自己打发出去。这天下的男儿,哪个不贪腥的,且自己也不是什么容貌不好的,想来这事儿必定也是这般。自己好好一个夫人身边一等丫鬟,若是这般就打发出去,叫她面皮往哪里搁?也是存也存不住了。且不必提自己便是不当妾,也能当个正经的管事娘子,如此打发出去,人家问起原由,她亦是说不出口的。
粉黛泪水朦胧,一脸期待的瞧姚雁儿。夫人自然不会多高兴的,可是只盼夫人心善,既然是侯爷守不住,就莫要将自个儿赶出去。如此一来,夫人还怎么用人?那还不寒了别人的心肠。夫人不得宠那几年,她们几个丫鬟可也是不离不弃的,便是没了功劳,也还是有苦劳。
侯爷轻轻一句话,粉黛也是不敢留下来,可是若是就这样子走了,粉黛心里也是不甘愿。
这府里,亦只有夫人,方才能让侯爷改了他说的话。侯爷不是最疼夫人?夫人一句话,能顶别个许多句话。且夫人以前也是贤惠过,还主动给侯爷送女人。侯爷以为自个儿是夫人送去的,便是还生气,其实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虽然粉黛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这么猜实在是太侥幸了,可是仍然是禁不住这样子想。
只粉黛心里觉得几个丫鬟与自个儿是一条心,人家却也是未必这般想。红绫娇蕊是有些疼惜为难的,绿绮却也是禁不住垂了头,唇角勾起了一丝有些讽刺的嘲笑。
绿绮就不觉得粉黛是个好的,要说娇蕊、红绫,那可真是实心子。粉黛却是胆子小,素来就是怯弱的,从前她还奉承罗嬷嬷,却没一个眼力劲儿。一个好好的奴才,难道还比夫人还尊贵些个?夫人是有些个顾忌,却也并不是真的比个奴才短了一截。唯独粉黛是个蠢的,胆子又小,只将个跋扈的奴才瞧得比正经夫人还厉害。先前夫人不是让她打罗嬷嬷的耳光?粉黛却也是不敢打的,她绿绮却不惧,过去了就给罗嬷嬷一个耳光。
绿绮瞧着一边甜水,往常甜水粉黛都是争着做,今个儿怎么就没弄了?还是自己让厨娘秋娘弄了一碗。却也是不知道粉黛心思往哪里去了。
姚雁儿容色静静的,却也是不置可否。她想到了李竟,内心之中却又忽的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粉黛此刻,心里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委屈了,浑然忘却是自个动了心思,想要跟李竟好。她心里只当自己当真是无辜的,且遇到了这般事情,夫人竟然也恼恨自己。
“夫人若让婢子走,婢子走了就是。”粉黛语调却也是透出了些个委屈。